昨晚搂着阿芜看《江陵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鬓发间的绢花。
他对妹妹再清楚不过,阿芜年幼时还掐园中的花儿戴,六七岁之后便对那些开得热闹的花儿看也不看,不管是真花还是绢花从来沾过身。
从花楹轩回来后,乌发间就多了朵月季,不是婳娘给她插戴的还能有谁?
按理来说,绢花是没有香味的。桑槐将粉月季放在鼻尖深嗅,四合香的味道经过一夜散发不少,不过依旧能闻到浅淡的香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唤出暗卫,将绢花交给他查验。暗卫拿着绢花隐匿在黑暗中,仿佛从未来过。
小九踮着脚尖,使唤小太监轻手轻脚将热水搬到隔间,小太监闻到寝屋传过来的味道,提着水桶的动作一滞。
“快点,磨蹭什么?”小九挤眉弄眼,用气音对小太监说道。
小太监连忙低头往浴桶中倒水,窸窸窣窣,只有布料的摩擦声。
“陛下,热水已经备好。”小九躬身踏肩对着屋内说道,眼神朝着地板,不敢多瞧一眼。
“下去吧。”桑槐将粉月季放到原处,打量着梳妆台上的簪、钗、步摇等物,思索着阿芜的首饰还是太少了些,让小九多给阿芜备着一些吧。
他抬腿进浴桶,洗去全身的黏腻,将衮服穿好,冠冕只能回勤政殿再戴了。
梳洗好之后,就见小九驼着背坐在门槛边等他出来,浮尘的须须在地上扫着灰,看得他直皱眉。
“大殿那边如何了?”桑槐不徐不疾地问道。
“奴已经传过话,陛下今日身体抱恙,早朝会晚点。”小九赶紧起身,拍着身后的灰。
“不错。”桑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繁院。
小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直到跟着陛下走出繁院一段距离,他才拍着后脑勺反应过来。
公主估计还满身yIn糜地在拔步床上躺着呢!
转而又想,这不是他该Cao心的事,说不定陛下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上过了觉得滋味也就那样,没有和公主长久的念头呢?
他跟在桑槐身后,时而走,时而停,急得抓耳挠腮。
桑槐听不下去,停在勤政殿门口,背脊挺直宛如松柏,头也没回地对着小九说道。
“有什么事就直说。”
“这……”小九为难,皇帝不急他这个太监在急什么?
“说,便是看上婳娘我也能指给你。”桑槐站在白玉阶前,玄黑回字纹衮服和脚下的白玉石阶黑白鲜明,掷地有声。
“奴哪里敢……”小九苦着脸。
“那就是有这个想法?”桑槐抖着袖子戏谑道。
小九抬头,浮尘没有抓稳掉落在地。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陛下这么惬意的笑容,还会和他开这种玩笑,他掐了下自己大腿rou,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是在做梦。
“高兴坏了?”桑槐转身瞧着他的狼狈样,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的神色。
“不,不是……”小九急得舌头都在打结。
“不着急。”桑槐将双手绕在身后说道。
小九深吸口气,才哆嗦着说出口。
“公主那边是不是?”
“提个可靠的宫女去伺候。”桑槐莫名。
往常小九都非常靠谱,如今这点小事怎么还要请示他。
小九跟着他从小到大,细微的表情他都能猜到桑槐在想什么,他也不想再掺和,就这样吧。
哪能叫陛下去伺候人呢?
公主是公主,也是女人,女人心肠都软,刚吃完不哄,得什么时候哄?
他转瞬间又想到花楹轩那位,她除外,心肠硬得很,好像就没有在乎的事情。
桑槐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和阿芜哪里用得上男女之间那套,血缘是斩不断的。
他向来兢兢业业,日理万机,偶尔推迟早朝,朝臣都没有将王上往“春宵苦短日高起”那方面想,反而关心起他的身体来,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花楹轩的婳娘在听到雾儿传来的消息时,正在修剪青釉瓶中的绢花。
“陛下今日早朝推迟了整整一个时辰?”婳娘差点将荷花的花瓣剪断一截。
“是,听说陛下早朝前还和九公公在殿门外对峙了一盏茶的时间,期间隐约还听见了姑娘的名字。”被唤作雾儿的姑娘说道,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看来我这礼物是送错了人。”婳娘将剪刀放下,素白的手指将一株荷花从窄小的瓶口抽出,轻点着花瓣。
雾儿沉默着站在原处没有动作。
“可惜了。”婳娘推开窗扇。
竹案被日光分割成两块,一半被灼灼的阳光照得有些发烫,一半被室内的Yin冷覆盖,触手生凉。
冬日总是要比平时更为难捱一些。
再过几天,桑槐应该会来花楹轩了。
婳娘没有想到,先等到的居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