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急急忙忙走入帐中,便看见长身玉立,站在帐子中央的裴君玉。
裴君玉回头看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他衣着简单,披着件塞外常见的皮斗篷,但依然不减风采,笑起来如轻柳拂面。
自到塞外,楚云飞几乎没看过对方穿朱国士绅的长袍绶带,除非必要。
楚云飞曾问他这件事,对方极其自然的答道:“塞外风大,穿这种衣服才合适,穿长袍怕不是要冷死,更何况是骑马、抵挡风沙?”
以前战争时,许多士大夫因为不愿改穿异族服饰而被杀死,但对裴君玉来说,这些似乎都是次要的东西,像浮云一般流过,不影响他本身。
对他来说,他穿什么都是自己。
他有宁死扞卫的东西,但绝不是这类事。
裴君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云飞,皇上急了。”
他唇角噙着一丝讽刺般的笑。
楚云飞:“意料之内。他怀疑你了吗?”
为了行事方便,裴君玉现在依然还是朱国一小块边境土地的领主。
裴君玉笑了笑:“无所谓。”
意思就是对方在怀疑了,这也不意外。
手上的信是京城来旨另誊的副本,整篇文字充满高层特有的打高空,楚云飞懒得看,直接跳到最后。
他们让裴君玉招降他。
可以想见,如果楚云飞归顺,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而不归顺,则换裴君玉死。
他皱眉:“老戏码,要打就来。”
裴君玉倒是十分淡然:“无论如何,裴城主忠君爱国,所以冒险来劝降了。”
楚云飞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
裴君玉叹气:“唉,裴城主身体孱弱,哪里比得上楚家军?一下就被俘虏,回不去啦。”
这是顺驴下坡,正式过来楚云飞这儿,不打算回去的意思了。
京城这次只是试探,没想对方如此厚颜无耻干脆俐落,甩城就跑。
谁知道他早把行李收好,城中事务交代好,就等这一刻呢?
楚云飞大笑着拍他肩膀:“哎呀,新俘虏,来喝杯洗尘酒不?”
裴君玉笑:“乐意之至。”
那仁一直蹲在外面,杀气四溢像一尊守门虎。他明白裴君玉看主上是什么眼神,虽然主上一样毫无所觉。
听见帐中笑语声,他再也忍不住,抢了送酒人手上的酒,面无表情的掀开帐幕。
楚云飞顿了一秒,接着无视他。
那仁送了酒还不走,侍立在旁,像一尊塑像。
裴君玉何等聪慧的人,一看两人,便大约猜出怎么回事。
但他可不介意把事情搅得更浑。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举起酒杯,轻描淡写道笑:“云飞,听说你找到一直挂在嘴边的‘四儿’了,是不?成婚了没?”
楚云飞和那仁同时一僵。
这句话,不啻突然扔出一枚巨大的火药弹。
楚云飞僵硬片刻,叹了口气。
“嗯,是。我们已经成亲了。”
他看着裴君玉,模样十分坦荡。
此话一出,那仁垂首看不清表情,裴君玉捏着茶杯的手指不动声色的用力,捏得指尖发红微抖。
他沉默片刻,苦笑道:“虽然很想问你‘此话当真’,但我知道,你不开这种玩笑。”
楚云飞点头:“当然。”
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他和姬无缺两人一团乱麻,且要说的话,朱国宰相与边疆现下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但楚云飞本不喜隐瞒,说开了之后反而痛快许多。他笑:“现在事情有点乱,还没办法,之后再补请你们喝酒。”
裴君玉:“说到喝酒,在给礼金前,我想再确认一下。”
楚云飞:“什么?”
裴君玉:“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楚云飞完全没多想,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他笑道:“这话太狡猾,如果现在说我俩是生死之交,即使是真话,听起来倒像是骗礼金的。”
裴君玉不动声色:“我倒希望不用送你礼金。”
亲近的平辈,只有一种身份不用送礼金:一起结婚的对象。
那仁冷冷抬眼,裴君玉视而不见。
楚云飞对险恶的气氛浑然未觉,只是笑:“裴三公子何时变这么小气?”
裴君玉语气随意:“我自投奔你,整个人加全部身家都在你这了,当然得小气。”
楚云飞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但对方还没停:
“更何况,我想跟你成婚,自然不乐意送你礼金。”
--等等,刚才他说了什么?!
楚云飞手一抖,“碰”的一声,直接把整杯茶给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