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酌难得震怒,脸色沉得能滴墨。他抱得稳当,却行得极快,身法奇诡,秦晗还未把目光从美人下颌移开,竟已然被抱入院内——他驾马急奔公主府用的时间可比这要长得多,也不知道厌酌怎么做到的。
院里安静,平日贯没有下人伺候,此时更是半点人气也无,唯独一树春花窸窸窣窣,透影还羞。
秦将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并不温柔地丢进屋内,砸在新换的裘皮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高大的男人低低地哼了一声,随即撑起了身子,跪在床上,伸手徒劳地拽厌酌垂落的广袖。
厌酌没有动,如同一尊玉雕一般冷漠地里在原地,面无表情,眉目寡淡。目光似是而非地落在秦将军身上,那一眼极是居高临下,轻慢得惊心。秦将军好不容易回暖的体温又开始发凉,那一点点聚起的勇气,如同草上新霜,见了点天光就全碎了。
秦晗突然间羞愧难当,却依旧垂下头,咬着牙,绝望地捏住那一片衣角,到底没有放手。
“别气我了……”
他低求道,声如磨砂,枯似寒鸦。
“气?”
美人这才动了,步履悠然,一步一字,慢条斯理靠近,“连我气什么都不知道…”
离将军足够近了,玉指箍上将军咽喉,调情般收紧,“…就指望我消气?”
“我……”被箍着命门,男人脆弱地抬起头,凤眸无措地睁大,瞳仁漆黑,琉璃珠似的镀了层水光。
他嘴唇开阖了半响,只觉得嗓子像干涸了,呼吸都疼,像是生吞一口银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秦将军呐呐垂下眼来,抿了抿唇,挤出最后一丝勇气,垂首凑近手里那捻袍角,所有无声的恳求和低声下气的讨好,都在一吻里道尽。
吻毕,复抬首,漆黑眸子痴痴望过来,无声却有千言万语。
此番隐忍情态,足以令人动容,可惜依旧难求美人一笑。厌酌松了手,指尖虚虚划过男人英俊的侧脸,在眼角驻足。他轻轻侧头,沉厚黑发压在脸侧,随着这个动作,一缕青丝垂到他鼻尖,紧接着被厌酌自己捻回耳后——他一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圆润,穿梭于青丝之间,黑似老墨,白如新雪,两相对比,美得锋芒毕露。他终于扯开嘴角笑了下,眼底却没有笑意:“将军倒颇有当性奴的自知之明,从被送来起便乖得很。”
秦晗一颤,抬起头正欲张口,便被葱指一点,正正好覆在唇面上,于是到口的句子被这轻飘飘一指尽数点了回去。
厌酌歪着头,声嗓温吞,慢条斯理:“沉檀处理事情向来周到。秦家事乃Yin私,上不得台面。于民间,秦老太太是圣上开恩,体念旧臣。至于秦大将军…只是受族拖累,归田卸甲罢了。”
说至此,他轻嗤,“倒是面子里子全给他一个人占尽了。”
厌酌无视秦将军越瞪越大的眼睛,不知安抚还是威胁地一下下慢慢抚他后颈:“至于真的知道这些事的人,再给他们十条命也不敢乱说。“
睫毛在他眼底投下Yin影,厌酌分明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间威严,如怒涛海啸扑面而来,硬生生压的满屋熏香冷淡三分。秦晗向来知道这美人何等权势,生杀予夺,朝野侧目;只是平日里厌酌总是缠绵温软的,便是偶尔有脾气,于秦晗而言,也像是情人闹性子般,大多是可爱的,直到此刻,望着那美丽又云淡风轻的脸,将军才实实在在体味了些传闻中的狠戾。
厌酌似嘲讽般,揶揄地拍了拍将军侧脸,力道倒还是收敛着,不疼,但泛起针扎似的刺痒,“你倒好,藏了这么久,今天就当着满屋子纨绔的面跪在地上爬。”
这句话当真比之酷刑无不及,秦将军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耳光般,呼吸都急促了,蜜色皮肤迅速泛起了红。
“封他们嘴倒也不难。沉檀擅长这些,让他Cao心。”厌酌自顾自说道,心不在焉抚摸着将军滚烫的脸颊,侧过头,只留给将军冷淡的颌线。
“秦晗。”
他轻描淡写地望着床头温热的炭炉,随意道,“你若想走,我保证秦老太太不会出事,官场上亦无人敢为难你。一切权作无事发生。”
“——”
那刚刚一直颤抖着沉默不语的将军突然垂死般抬起头,死死盯着厌酌。一双凤眸漆黑,闪着燎原般的光,眼底沉沉一片红,睫毛扑朔,鼻翼扇动。他似窒息般,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再张口时,嗓音沙哑得像吞了块碳,“…你不要我了?”
厌酌本不准备看他,奈何这将军嗓音太破碎,仿佛将死之人呜咽,于是不知怎的又浇了盛怒,软了心脏。他回过头,好死不死望进那双泛红的眼睛里,在明明灭灭的水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厌酌叹了口气,他身上那无形的冷淡和距离像是雨水般忒去。美人不情不愿地凑上去亲了亲将军眼角——随即被难得逾矩的男人紧紧抓住了肩膀,秦将军慌张之中用了十成力道,厌酌被他抓得挑了挑眉:等下那片皮肤估计得青。
将军只是抓着他,在离厌酌极近的地方沉重地喘着气,贯拿枪的手发着抖。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