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荒唐,等秦晗皱着眉囫囵转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秦将军本是惯浅眠的,可惜这维持了十余年的勤谨习惯,自与厌酌纠缠后,便随着夜夜鱼水之欢,随波而去了,只每夜熟睡沉沉,如坠长渊,醒时双眼涩涩,于茫茫一片天光中,往往耗些Jing力清醒。
秦晗眼还未全睁,手已往身旁摸,触手可及之处只锦被软如堆沙,于指隙趟过,抓了两手空空。这一空砸到心底,将军猛地睁眼,惶恐极了四下张望——房榻明亮,留一扇窗,泄了满屋春光,床头搁了几样Jing致点心,并一白玉茶壶,以小碳炉温着。此等吃食摆设无一不是当今顶盛,茶香袅袅熏开,昨夜腥香散尽,只余冷澈空气,把一切暧昧卷席而去,徒留将军形单影只,囚在软榻里。
秦晗缓慢眨了眨眼,他浑身清爽,腰肢酥麻,竟无多少酸软不适,想来是沉昏时被好好照看了。将军愣愣望着身侧空榻,一时间竟有些凄楚,随即为这小女儿情思苦笑起来——到底是纠缠时日过多,温柔摧折英雄骨,连醒时身侧无人,都能添愁三分。
可到底还是隐隐无措。厌酌素喜温存,放浪纠缠从不吝啬,今夜欢好,往往第二日梦醒时依旧不减爱抚,抱缠之下,肌肤相贴如水ru交融,长发泻出一床流墨,亲吻将军时,眼底都是笑意。有光时,照厌酌那双眸子几乎透明。秦晗极珍视这些时候,亦不压抑占有欲,反客为主把那黑发美人搂在怀里,蜜肌衬雪肤,用炙热rou体将他裹挟,粗大手指轻碾细腻颈窝。厌酌这时候总是懒懒,被拢住了也不挣脱,偶尔被秦将军摸得痒了,就不咸不淡拿眼剃他。燕朝满堂文武,等闲遭厌酌一瞥,便得人人自危。只有秦晗,不自知时已被宠得胆大包天,只在那懒洋洋的眼刀里品味出十足可爱的嗔意,更放肆去吻他。
偏生今天,睁眼时榻边人已去,倒教人好生不自在。秦晗自嘲般苦笑,只道实在是被娇惯坏了,他又来何身份置喙厌酌去留?便是明媒正娶的主妻,也绝无日日相伴不离的,更何况他秦晗一个被送去暖床的潦倒将军,孤枕而眠,欢好落幕便无人问津才是常态。
他已得到太多。
如是想着,秦晗还是心不在焉,惶然集中不了神志。在榻上踌躇半晌,潦草披上衣物,权衡许久,留了Yin蒂上那根作恶的红绳,慢吞吞地出门,想寻厌酌一寻。
当从神色有异的下人口中问出厌酌人去何处时,顶天立地的将军如遭重击般僵在原地,哪怕此时他依旧是站得笔挺的,厚唇紧抿,双拳狠攥,英俊粗旷的脸上露出的表情居然有些可怜,一双眼在阳光下垂死般扑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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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真漂亮。”
燕朝长公主,傅余窈窈入宴第一句话就炸响满堂,她直勾勾地盯着高席上斜倚的厌酌,一句话说得挺坦荡。此话一出,四座皆静,她身后婢女并满席纨绔全痛苦地低下头去,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中,只有小公主脆生生地立着,不动如山,脸上凌然一片正气。她生得俊,一张脸若玉兰幽绽,出尘又无邪,唯独眼角一粒红痣,如白衣点血,硬生生添了妍丽。一双圆溜溜杏眼正一眨不眨胶在厌酌身上,神色…
…神色就像一条饿狗见了肥rou似的,半点不含蓄。那眼烁烁,有如实质地把厌酌上下舐了一番。她身后的大侍女在旁人意味深长的沉默中,没忍住,拿手不动声色扯了扯公主的袖子。哪想到小公主愣了吧唧用爪子一抹嘴,挺真诚地加了句:“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脸啊?”
厌酌兴致盎然地挑眉看着那侍女痛不欲生地把小公主往座上拖,摸了摸下巴感慨道,“一载不见,公主殿下真是半点没变。”
燕国长公主,当真是燕帝亲传血脉,虽看起来丝毫没沾上她老爹的深谋远虑,文不成武不就,但把皇帝那身令人叹服的色胆学了个十成十,隐有青出于蓝之势。加上年纪尚小,胆大妄为,到处作死,实乃铁骨铮铮一坨乱世女流氓。
燕人生性开放,于男女之事不甚顾及,教条松泛,畜养美人玩乐颇成风气。皇帝年少最荒唐时日,基本可以说是海天盛筵,聚众yIn乐,官方带头悄悄摸摸搞黄色。权贵间,各种下流游戏层出不穷,其中以问花席为盛。往往是皇帝撑腰,带着一群没啥道德标准的皇亲国戚,开开心心背着史官文臣花天胡地地乱搞,也亏燕帝只手遮天,办得盛大无比,瞒得滴水不漏,场面之混乱疯癫,若被朝中学究见到,能当场集体自杀——至于指着燕帝鼻子破口大骂,他们倒是不敢的。
直到厌贵妃一人宠冠六宫,皇帝才总算从风月场中功成身退,弱水三千,终归只青睐那一瓢。此番荒唐风气似大梦一场,逐渐冷却了——直到近日,长公主气势汹汹地把大旗一扛,快乐地接下老父亲衣钵,决定继续延续问花席的优良传统。
所谓问花,问的是如花美侍,即各家畜养的伶人性奴一流。美则美矣,却不是真当人看的,多是当Jing美玩乐品养着。倒是皇帝只是好色,并不暴虐,于性爱一道亦讲究风流,这类宴席往往并不过分荒yIn,姑且可以入目。只散席后,各房帐里景致,怕是丑态毕露,人间百态。如今被长公主接下后,便更收敛些,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