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所有的东西都扭曲颠倒,只有一个温暖的身影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地等待着。这场如梦过往,就像是彩虹般美丽,但又转瞬即逝。十一岁那年,梦碎。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定要变强,强到可以保护好他。
又一场梦醒了,萧然仍然警惕,雷霆却换了一副面孔。
他端着一碗药,手里拿着一只勺子,脸上还带着笑。这个笑容比萧然之前见到的要真诚得多,热情乖巧,毫无侵略性。
“你终于醒了!”他高兴地说。
萧然舌尖抵着齿关,尝到一阵苦涩,再看他的架势,就知道他刚给自己喂了药。他视线微侧,将周围的摆设收入目中,便猜测这是在雷霆卧房中,他也许正睡在他的床上。
这个答案没有让萧然开怀,比起这个地方,他更希望自己在某个下仆房里或者乱葬岗上,那说明雷霆已经厌烦了,不打算再继续缠着他。
可惜雷霆的表现恰恰相反,即使萧然没有理他,他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减退,手里勺子熟练地搅了搅药汁,舀起一勺递到萧然唇边:“快吃药。”
萧然侧头避开,仍然不说话。
雷霆眨眨眼,捏着勺子的手指泛白,嘴里却笑道:“虽然药有点苦,但是不能不吃呀,快吃吧,我准备了果脯,酸酸甜甜的,喝了药就给你,好不好?”
萧然被他说得浑身起毛,像看到浑身长满疣子的九头蛇突然躺下撒娇卖痴,心中暗道:“从无耻之徒变到了口蜜腹剑,始终是无耻纨绔,心怀不轨。”
雷霆等了一会儿,耐心耗尽,叹了口气,温柔地说:“好吧,那我换个办法喂。”
他说着就把一勺药含在嘴里凑了过去。
萧然手一抬,恰恰抵住他肩头:“我自己喝。”
雷霆和他对视两息,挡开了他的手,探头贴上他冰凉的唇,却只是亲昵地蹭了蹭,自己把那口药咽了下去,然后边吐舌头边说:“真苦!太苦了!”
萧然从他手里接过那乌黑的一碗药,也不管里面熬了些什么,面不改色地大口咽下,然后下意识地舔去了唇上沾着的一圈药汁。
雷霆目光灼灼,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喝完药,立刻塞过来一块桃脯。萧然张口咬住,他刻意停了一刻才松开,感觉到湿润的唇瓣含住自己指尖,心里竟然猛地一跳。
他很快把这一刹甩到脑后,转头唤来童子收拾药碗,顺势站起身走了出去,走到萧然看不到的地方,才不悦地回顾那瞬间的失控。
“果然是个撩人的尤物。”他想,“等你心甘情愿走向我的时候,会有多么美味?”
浮想冲淡了心底不好的预感,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摆弄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如此期待自己的战果。
他已经不满足于用欲望使他失控,他要他的心。
抹掉这颗心上其他人的名字,重新刻上他——雷霆。
萧然不知道雷霆给自己吃了什么,总之伤势已经好了许多,经脉的接续情况虽然还不明了,但是之前的刺痛已然消失不见,手脚也比先前有力,大概在玄机阁受的伤也得到了治疗。
他实在不明白雷霆想做什么,他们无冤无仇,原本可以互不打扰,他偏偏动辄轻慢侮谑,然而若说他对自己心怀恶意,他又殷勤延医,为他疗伤——怎么会有这么反复无常的人!
萧然闭目沉心,一边回顾当下局势,一边费力地猜测雷霆的目的。
杂念一起,心中便不能平静,萧然胸中烦恶,只好睁开眼望向窗外流光。小池塘倒映着天边浮云,一叶芭蕉游曳其中,鸟鸣细碎,更显清幽。
该如何破局
雷霆一回来便看到他靠在床头望向窗外,黑发未曾梳理,蜿蜒披散如一匹绸缎,苍白的侧脸与素丝锦衣相映,整个人仿佛淡墨勾勒的画像,而那暗沉漆黑的锁链,便将画中仙锁在了人间。
思及此,他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开怀地溜达过去嘘寒问暖:“怎么还坐着,快躺下,你伤重,要多休息。”
萧然瞥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好吧,你不想睡,那我陪你说说话?”雷霆仍然笑意盈盈,“或者你想看风景?”
萧然盯着水面的涟漪,还是不说话。
雷霆便向外唤道:“立湖!立木!”
两个小侍童跑进来,垂首待命。
“把窗格拆了,换成大幅的纱。”
“啊?”两个小童面面相觑,“郎君,现在才初夏,夜里凉。”
“让你换就换,我还会怕凉不成?”
萧然看着两个童子叮当咣啷地将活动窗格拆下来,又装上一大面近乎透明的鲛绡,而雷霆始终笑嘻嘻地守在旁边,一会儿问他要不要水,一会儿又担心他伤处还痛,或者温柔细致地探看他的经脉,然后松了一口气似的恭喜他:“好了很多了。”
即便萧然不理他,他也能不停歇地说下去,自己圆上自己的话。
萧然心绪不定,实在是被他缠得烦了,终于转向他:“雷霆,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