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衡感觉薛瑾此刻Yin恻恻的语气与过去的温情脉脉截然不同,悚然一惊,转脸看着大行皇帝的梓宫,气息已是十分凌乱:“大行皇帝丧礼,众目睽睽之下,殿下千里迢迢回京,难道就为在太极殿里唱一出《诉衷情》?”
薛瑾听闻此言,利落放开怀中美人,只对着避开自己视线的傅衡丢下一句只有他二人嫩听清楚的言语。
“《诉衷情》?你也配!”薛瑾转身扫了一眼满朝亲眷,凝神静气,余光所见之处是傅衡冒出冷汗的一段雪白后颈,在全素的织锦孝服下更显清艳。他咽下心头涌上的一口火气,着一身重孝的装扮走到大行皇帝梓宫灵位前,轻慢地接过三支香在灵前跪拜了一番,又说了几句“儿子不孝”之类的言语,场面上权当尽过孝顺之礼。
待到礼毕,薛瑾看到傅衡依旧跪在冰凉的地砖上,抬起下巴示意左右内侍将傅衡扶到一旁。
“雪天地上凉,丞相身体素来单薄,可别让他冻伤身子。孤今后、还有诸多事宜要烦劳傅丞相忧心。”
傅衡低着头,一脸漠然。他彬彬有礼地回应着薛瑾表演给外人看的“善意”:“今夜之后,天下便由殿下主持,望殿下能主持大局善待苍生,一切以社稷为重。”
薛瑾看着谦恭有礼的傅衡冷笑一声,转身朝着大行皇帝的灵位说道:“只因母后是北狄公主,你一直对我们母子百般嫌弃,只偏爱袁氏和六弟,当年说是按例封王,却故意将我流放到南越蛮远之地,想断我与外家联络、绝我的生路。”他的视线又扫向傅衡,“谁能想到如今这江山无主又有北狄大军压境,偏他只能留遗诏让你低三下四地从南越请我回来继位。”
薛瑾声调一扬:“你和他当我是瓦肆勾栏里让人逗乐的角儿,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气鼓鼓地嘟囔出一句,“召个角儿还得赏缠头呢。”
傅衡听薛瑾将自己比作勾栏瓦肆里的下九流,气极,不由自主在袖中攒紧拳头,“殿下若是自认无德,可以恭让淮王继位,淮王若是不堪大用,宫中还有成王殿下,九殿下虽年幼却难得少年聪慧过目不忘。至于北狄大军,他们虽然以骁勇闻名于世,但也不是无懈可击。”
“然后便由你来做辅成王的周公?只知道当年天子力排众议提拔你当丞相时满朝文武纷纷上书你年少稚嫩不堪大任、结果天子干脆把您姓名中间的‘少’字删去、替你改了名字叫‘傅衡’,却不知道傅相连姓都换了?以后难不成要称呼您‘姬衡’、还是干脆敬您一声‘周公’,直接唤您‘摄政王’?”
傅衡面无表情地应道:“好,礼王千岁若当真无意做天子,臣即刻就请袁贵妃与列位臣工到太极殿中商议另立成王之事,这辅政大臣之位,在下虽然不才,却还是自信能做得的。”
因在灵前,他二人到底有几分克制,不曾大声言语,唯有四周两个早已投靠了薛瑾的中常侍和傅衡的心腹内侍听得见。
三人听完薛瑾与傅衡的一番唇枪舌战,俱是胆战心惊。
薛瑾看着傅衡永远平静无波的清秀面容,心头一把欲火烧得更旺,口不择言将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里话脱口而出:“废立天子这等关系国祚的大事,你一个只会在床上颠鸾倒凤的贱人也配!”
傅衡听完这句话,霎时间面无血色又有青筋浮现,他忍不住指向薛瑾扬声呵斥,“大庭广众之下,薛瑾你口出——”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颈后一麻眼前一黑、失去知觉昏倒在地。原来薛瑾身边的中常侍林怀集早已不知不觉间走到傅衡身后,见傅衡与主人有了争执,便利落地抬手将傅衡劈晕过去。
薛瑾笑着叹了一声:“怀集,都回到京畿宫中了,你怎么还这般下手不知轻重。”
林怀集朗声道:“陛下教训的是,只是丞相冒犯陛下名讳在先,臣想傅相这几日十分辛劳,想来是劳累过度思绪混乱,也是无心之失。既然他过于劳累,自然也就该休息休息了。”
薛瑾于是借“休息”之名号令在场诸位军士:“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将军随我从南越奔波而来一路辛苦,特赐汝等留宿内宫,待明日内阁议政,还需仰仗各位出力。”
心眼明亮的将军明白这是薛瑾准备开始收拾素来有隙政敌的预兆,只是天子身份高贵,有些手段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行事。他们心领神会的告辞致意后便听话地跟随内侍们前往内阁值夜的待漏院中休息,顷刻后太极殿中便只剩下薛瑾、傅衡和三个心腹内侍。
薛瑾看着从进殿起就站在傅衡身后、自傅衡昏厥后又一直支撑他的内侍,饶有兴趣地问道:“看你面生的很,叫什么名字?几时入宫侍奉?”
模样年幼的小内侍在傅衡昏倒后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在傅相身边,此刻他咬牙切齿地盯着尚未继位的天子:“回禀殿下,奴婢瑾儿。”
“大胆!竟敢冒犯天子名讳。”林怀集对着小内侍扬起手,空荡荡的太极殿中只听见耳光响亮。
小内侍满脸是血地含糊着回应:“奴婢本名四喜,是选入勤政殿后由丞相赐名瑾儿,陛下也应允”
薛瑾听罢气急败坏,不顾仪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