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调查,人类的鼻子能嗅闻到一万亿种气味。
汽车排放的呛鼻尾气,印刷机喷散的油墨闷臭,臭水沟涌动的腐烂酸气。
异乡他国陌生的人群气味。
爸,我已经朝你那边过去了,你怎么喘得好厉害?林旸坐上出租车,正向林正早前发送的地址驶去。
旸...到我了,你先别...再给你打过..。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无法辩听清楚,林正剧烈的喘气,和轰隆作响的杂音随着一串嘟嘟斩断了信号。
林旸保持举着手机的姿势瞬时僵在座椅,车厢内过盛的香水味令他一阵头晕目眩。
甜而醇厚的花香。
报纸裹着花枝,玫瑰花瓣垂滴圆水珠,陈安仁侧身卡在门口,堵住杜渔意图关门的动作,摆着不收不罢休的无耻。
杜渔堆起虚伪到极致的假笑,作势收到怀里:谢谢。
等她刚摸上花束,陈安仁稍稍抬手令她扑了空:没有说这是给你的吧?
好的,那就出去吧。她低头理了理墨色裙摆,丝毫没有不快。
陈安仁抓住她的左手,微躬下身在手背轻啄一口:一起吃午餐,有朋友想见见你。
他今天扮得倒是人模狗样,背梳打理得一丝不苟,修身贴合的黑色衬衣外搭着同色的马甲,袖口整齐地叠在手肘,银色手表简简单单扣在手腕。
看起来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场合,杜渔没那种好心肠陪他,大好周末为何不窝在家中做一只沙发土豆。
好可惜,在开门的前一秒我刚吃完。她假模假样的做出惋惜的表情,内心请求陈安仁懂点人情世故,快点走开。
阿仁静了下来,眼珠像鹰擒口食般盯着她,他把手中的玫瑰随意的丢到她怀中,剩余水ye摔打上她的脸颊:我很不喜欢谁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你确定你要这样?
杜渔捏紧裸露在外的花枝,对他温柔的勾起笑意,下一瞬抬起手将东西砸在他的头顶,鲜嫩花瓣纷纷扰扰,遍地零落。
要发脾气找错人了,陈安仁。我们之间的约定从你反悔开始就已作废,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再砸我一遍,以后各走各的道路,不必打扰对方了。你觉得呢?
陈安仁也扯出一抹微笑,他极缓慢地摘下贴在眉骨的半截玫瑰,露水从眼角直直滑落,竟有种残破的脆弱感:你们都很会混淆是非,是谁先违反约定,是我吗?
指尖的花瓣用力抵住她唇缝摩擦:杜渔,你知道林旸和林正就在芝加哥么?那里是Sam的大本营。
现在再回答我一次,吃午餐吗?他撤开手指,含笑欣赏着塞入红唇的花朵。
餐厅中泛起细致的淡香,杏子纠缠接骨木花被气泡感的蜜桃味糅合,整个空间萦绕提升愉悦的香气。
陈安仁单手拖开座椅,巨大厚重的透明玻璃隔开灼热滚烫的夏日,她靠窗而坐,姣好面容的女士好奇打量杜渔。
你好,我是陈安仁。他在杜渔身侧坐下,手臂自然而然置放她的椅背上。
靠,好尴尬,老爷子真是坑我。虽口中埋怨,却未见何种拘谨,她笑yinyin地挪动视线到杜渔脸上:这位不会是你妹妹吧?
杜渔顺着她回应:是啊,非说怯场要我来看看嫂子,真是麻烦。
陈安仁挑起眉峰,左手硬生生插入她手指中交叉相扣,不给她们表演的机会,十指相扣的两手被他扯上桌面摆放:对不起,我女友很爱开玩笑。她不喜欢太张扬,所以还未来得及告诉洪爷,下次一定当面向他致歉。
我叫庞玲。你呢?庞玲性子似极活泼,她不理陈安仁,反而对着杜渔询问起来。
杜渔。
名不副实的相亲宴结束于女人们兴致勃勃的交谈。
等庞玲一走,陈安仁夺过杜渔手机把她留下的联络方式删除:她绝非什么善人,少碰为妙。
杜渔自嘲出声:你算好人吗?我算好人?管太宽了吧。
陈安仁慢慢地哦了一声:我们同恶相济,好般配。
炽热街道偶有店铺泄出冷气,他始终牵着她的手漫无目的行走。
汗珠是咸shi的气味,从毛孔中钻出,它们顽皮地浸shi衣物,横跨在相贴的手心。
茶香从盖碗瓷杯边缘攀爬热气,溜进鼻腔里。
方骏直立房间中央,锋利下颚紧绷,班猜来电说国内有下线询问是否更换接头人,为何是个生面孔卖货。
林旸竟会与陈谦合作,那夜死了不少人,结果他也迟迟未回,帮内早乱成一团。
最后传来消息货到了陈谦手里,他如何服众。
虽然挂着千篇一律的讨好假相坐于周围,可他们躯体散发比从前更剧烈的恶臭气味。
不满,贪婪,极度,傲慢。
大片负面情绪混揉在半空中像一把刺刀直冲方骏袭来。
哎,我多句嘴,方骏啊,你这段时间到哪儿去了?
有声音接踵而来:对啊,之前说得好好的,怎么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