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却很普通,甚至只有一件褂子是红的,连裤子都不是红的。
不过这次婚礼的热闹倒是完全弥补了排场的简陋。所有村公所的干部都到场了,并且好多和李福山住邻居的乡亲们也参与到了其中。无论婚礼的司仪说什么,大家都欢呼鼓掌,这声音大得完全盖过了司仪的声音,后面许多人都听不清楚前面到底在说什么。
之后大家就到专门摆好的长桌旁,一起吃婚宴。那长桌是挨个到乡亲们家里借的桌子拼成的,而婚宴也不过就是些玉米面儿的饼子、菜团子和一些时蔬野菜之类的东西。然而大家吃得高兴,还喝了些村里的男人自己酿的玉米酒。
这种自制的酒在秋穆喝来真是一点儿酒Jing含量都没有,顶多算是有点儿酒味儿。她之前在莫斯科倒也没太喜欢喝酒,但现在却有点儿想念研究所超市卖的玻璃瓶伏特加起来。
不过客观地讲,能喝上些酒在丘阳是很难得的。对于丘阳的普通农民而言,家里打下来的粮食连做饭吃都不够,很少有能省下来酿酒的。能经常喝上酒的也就是地主、富农家了。
等到大家吃完了、喝完了也闹完了,该把一对新人送进洞房了,李福山突然拉着桂圆站到大家面前,严肃地说道:“我要说一件事情。他是我的新婚夫郎,是贫农何高山的儿子,他的名字叫何小花,以后请大家叫他的名字!”
大家听完她这番话,都是有点儿发愣。过了两三秒,李有河反应过来了,鼓掌说道:“好!”
这时候,大家也纷纷意识到了,李福山这样说是因为“桂圆”是何小花当丫鬟时别人给他起的名字,现在何小花重获自由了,应该恢复到原本的名字——那个他的亲生母父给他起的名字。
于是人群之中又响起一片掌声,尤其是邻居里那几个已经嫁人的小夫郎,都一改之前的矜持腼腆,纷纷高兴地鼓掌。
从此刻开始,已经在累死累活、挨打挨骂的丫鬟生活下过了十年多的桂圆,又重新成为了自由快乐的何小花,并且在他面前的是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美好新生活。
不过结婚这样的喜事儿也不是毫无烦恼的。自从听说李福山与何小花要结婚了,张兴满便一直担心何小花不会再当炊事员。
在丘阳,之前从来没听说过嫁了人的男人还在外面干活儿的,这样的事儿被人认为是他妻主没本事的体现。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李福山不会再让何小花在村公所工作,她毕竟是民兵队长,还丢不起这个人。
但事实证明,李福山已经下决心要“丢”这个“人”了。结婚的第二天,李福山和何小花就一起到村公所报道了,并且一如往常地进入到了原先的岗位中,引发了许多私底下的议论。
因为之前安排秋花香当炊事员,让许多人都觉得炊事员是相当于丫鬟的工作,而另外一个炊事员何小花之前在秋云山家也的确是当丫鬟。于是现在许多群众都觉得何小花既然嫁了民兵队长又恢复了原先的名字,就不应该再当什么“丫鬟”了。
这种议论很快便传到了村公所里。对于群众的这种误解,村长张兴满专门写了公示,解释了村公所的炊事员不是“丫鬟”,而是和村长、民兵队长等都是一样的职位。于是群众里又传起来了:原来炊事员和村长一样,也算是村公所的干部——那么秋花香这个汉jian的儿子凭什么当炊事员、当干部!
那些受秋云山迫害严重的群众到村公所找张兴满评理,认为秋花香这个汉jian的儿子虽然不是汉jian,但也算不上是先进,怎么说都不应该当干部。张兴满解释了半天,都没能把这些乡亲说服,一方面是由于秋云山之前的确作恶多端,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张兴满自己都没弄明白,炊事员到底算不算干部?
张兴满没法把这事儿解释清楚,又换了王元品和李有河跟他们解释,然而照样没有让群众满意。有的群众要求村公所撤掉秋花香的职位,这可把张兴满她们为难坏了。虽然如今大家把炊事员当干部了,这个岗位肯定有人来接任,但秋花香没了这份工作,可是没处去啊。而且,如果这回把他撤职了,那么就是坐实了他是汉jian的后代不能当“好人”说法,以后让这个男孩儿都没法在群众面前抬起头来。
村公所的人毕竟都在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对秋花香的出身早就没有什么偏见了,现在若是要把他撤职、让他以后没脸见人,那谁都不会忍心。可是群众对汉jian的儿子却没有什么同情,况且即使解释清楚了秋花香本人从来不与汉jian沾边儿,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一个谈不上先进的普通男孩儿能当上村公所的干部。
群众越是表达不满,就越是让秋花香觉得难过。他当炊事员的时候也没想当什么干部,现在也只想继续在村公所的食堂做饭,却突然遭到群众的反对,甚至还把他母亲是汉jian的事儿拿出来说,这让秋花香心里觉得特别委屈。
于是这男孩儿就跑到财粮主任办公室,去找秋穆哭。
秋穆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安慰了半天,却也不见什么效果。她心里明白,这种事儿涉及到一个人的名誉,如果因为大家不了解而被冤枉、撤职,那是如何安慰都不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