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娉婷还是个初入江湖的小侠时,她曾在深山里救了一个深陷蛇坑的孩子。
扒开面前的层层树叶,她看到一群脸上涂着古怪花纹的人正抬着一张席,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正表情淡漠地跪在上面。一尊巨大的神像前有一个黑黝黝的深坑,坑里是一条条蠕动的金蛇,吐着长长的红信观望着坑边席上的小孩。
君娉婷蹲在树上吃着野果,一边嚼一边好奇地看着那些人的动作。
人们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地抬着那张席转了一圈,把小孩卷在席里,掷进了满是金蛇的深坑。君娉婷顿时噎住,一个激灵从树上摔了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人命!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抬着那张席和卷在席里的小孩一路狂奔的时候,她没觉得自己破坏了人家的祭祀有多不厚道。迷信,那都是迷信,这可是条活生生的命呐。
“喂,小孩,你叫什么?”君娉婷一边吃着新摘的果子,一边大咧咧地问道。小孩闻言抬起头,原本一直闭着的左眼渐渐张开,金灿灿地映着落日的余晖,竟是那群蛇诅咒过的颜色。
君娉婷的表情僵了。
虽然她并不胆小,但毕竟是个女子见识有限,看到这种非自然的眸色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没有名字?”她别过头,硬着头皮继续问。
小孩点头。
君娉婷扔了果核,心中无比惆怅。
没有名字,就得起名。起名啊,我最讨厌起名了。
咦对了,以前臭小子养过一只白兔叫小七,养过一只黄狗叫小八,不如他就叫
“狗蛋如何?”君娉婷兴奋地道。
小孩嘴角抽了两下,看她的眼神可以称得上是鄙视。
“不喜欢啊?”君娉婷又惆怅起来。这么内涵的好名字也不喜欢,真是难伺候。
天上有燕子,河堤边有柳树
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难得文艺了一回,沉yin了半晌道:“你就叫燕柳吧。”
小孩凝神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接受了这个差强人意的名字。君娉婷拍拍他的头,严肃道:“以后就跟着我,叫师傅。”
小孩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了第一句话。“师傅。”
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年后,君娉婷决定做个情报贩子。
做情报贩子多好啊,虽然是苦些累些,可足不出户名声就来了,看着各路大侠庄主捧着大笔金银登门拜访,她的虚荣心满足得简直想要仰天长啸。
然而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惆怅。
京城的探子每次回来,总要捎一些蓝家的消息。自己的儿子成了断袖,还被晋王那小子始乱终弃,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君娉婷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蓝家的列祖列宗,也怪这臭小子不争气。
不过话虽如此,蓝家不止这一脉,若是在京城的这一脉断掉,也可以依着祖上的夙愿早早从朝廷抽身了。连蓝正德那个老顽固都能看开,自己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但是断袖,也得断得有品些才对
这样想着,君娉婷的目光落到了在雪地里练剑的燕柳身上。
燕柳是个练武奇才。
可能是由于幼年被作为祭品养大的缘故,他的体质偏寒,适宜修炼寒性的武功,每每有瓶颈也能很快突破。这些年上门的要么是买情报的人,要么是各大门派来讨燕柳做弟子的人。燕柳从不搭理他们,只一声不吭地练着剑。
练完剑已是黄昏,回屋煮一碗面,自己端着小碗坐在门口,在梅花的冷香中小口小口地吃着面。
君娉婷看着燕柳,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待见。
果然男儿媳就要找这样的。
燕柳就这么一天天长大了,越长越符合君娉婷的审美,越长越让她待见。
燕柳知道师傅的心思,也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本来这条命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无论师傅让他去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君娉婷闭关,然后出关,趴在山头上哭得肝肠寸断。在很远的京城,她的丈夫蓝正德死了。
燕柳并不理解这种情绪,只是隐约感到,师傅很痛苦。
君娉婷哭着哭着就断了自己的发,把它裹在锦囊里托人带到京城,又接着哭。
十八岁的时候燕柳见到了蓝玉烟。
五官平淡无奇,看上去挺老实,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实在是普通百姓的长相。燕柳看着自己美艳的师傅,很疑惑他到底是不是君娉婷亲生的。
虽然如此,蓝玉烟的气质却很温和,很容易就获得了他的好感。
师傅给皇帝解了毒,赶着去参加九月末的武林人集会。临走前,身上多了个蛊。
蓝玉烟,果然是师傅亲生的。
师傅说过蓝玉烟是命犯桃花,不过很可惜,犯的桃花都是雄的。他明白师傅并没有让他委身于蓝玉烟的意思,只是想让他陪陪他,收敛一些以往的荒唐。
可他对那种事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