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也好,没有也罢。反正我快将离府,将军无须为我这种闲人计较。」
李蔑屈膝欲起,却被乐渊岳拉住前臂,把琵琶塞进他的怀里,「你接过琵琶,便是愿意留下。」
李蔑轻笑一声,看着被乐渊岳塞过来的琵琶稍作打量,不需拨弦听音已知此乃上好琵琶。
「将军何必如此?我不过是个妓子,不值。」
「你不是。」乐渊岳坚定地看着他,牵起他的手放在琴弦上,慎重道:「我从不把你看作妓子,你便是你,是我的蔑儿。留下来,当我的乐师。」
「『我的蔑儿』我还以为将军向我提亲了呢,呵呵。」李蔑摇首低笑,从水面倒映看到乐渊岳一张俊脸羞得血红。
「乐师啊也好。」李蔑盘腿抱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琴弦,琴音宛如随风而起,轻而柔顺,彷佛能把万物带进梦乡,为之醉倒。
「不过,」李蔑斜目看向陶醉於妙音之间乐渊岳,勾唇邪笑:「乐师可不陪寝的,将军可会後悔?」
乐渊岳回以一笑,坚定道:「不悔。」
「男子汉一言九鼎,驷马难追。」李蔑脸上的笑容转邪为喜,豪迈地一扬长袂,奏起一曲酒狂。青丝随动轻摆,嘴边噙着些些笑意,琶音如珠落玉盘,轻快流畅,妙曲缭绕不息。
乐渊岳看着眼前的佳人,手中无酒已成狂,心中满是李蔑的身影,古人原意泄忿之曲,在此情此景却变成一曲情狂,再难自拔。
寒冬细雪,绵绵轻飘。
清脆落寞的琴音从望月阁幽幽响起,在朝天园打扫的下人停下手上的工作,仰首看到李蔑衣衫单薄坐在木栏後抚琴。
「啊蔑公子的琴音真美,就算随手一拨,也是天籁。」家丁一手支在扫帚上,一脸陶醉地看着楼中的李蔑。
旁边的婢女点头同意,抬头看了李蔑一眼,用手肘撞撞欣羡不已家丁,「你这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不怕少爷掐死你麽?」
「嘘!我哪敢?只是欣赏一下琴曲而已,这叫风雅,你懂不懂?」
「风雅?哈哈!」婢女抱腹大笑,手一偏,扫帚横扫在家丁跟前,「你这大老粗竟跟本姑娘谈风雅,真是笑死人!」
家丁的脸立时刷红,憋住气说:「你、你管我!大爷我就是爱风雅!」
「咳哼!」
家丁跟婢女同时转过头去,收起脸上的笑意,低头唤:「严总管」
严靖山一手负在身後,一手执拳放在嘴边,抬目睨着停止打闹,乖乖垂首站在眼前的人。
琴音沓沓,他举头看向阁楼,瞥见李蔑在严冬里仅穿一件单衣与外袍,前襟松散,登时皱皱眉头,暗讽此人不愧花烟馆出身,浪荡不堪!不知廉耻!
「你们下去吧!」严靖山皱眉扬袖,二人立时拿稳扫帚急步退了下去。
他瞟了李蔑一眼,迈步踏上登楼的木阶。当他走到李蔑身後,对方依然故我地抚弄琵琶,细雪随风飘来,李蔑蓦然止下琴音,放下琵琶说:「谁?」
严靖山不屑冷哼,走到李蔑身後,「在别人府上还当自己是花烟馆名妓麽?你可真威风啊,蔑公子。」
「呵,原来是严总管。」李蔑回首瞧他一眼,勾唇一笑,又转首过去摆弄自己的琵琶,不看他一眼,不浓不淡说:「严总管不也当自己是府中的主人?我只是这里的乐师,好像不归你管。」
「你!」
「莫气坏自己啊,总管。为我这种人,不值。」李蔑一话说得谦卑,但阵阵低笑却泄露他的鄙夷,气得严靖山两眼圆瞪。
「对了。」李蔑抱起琵琶站起身来,拍去沾在衣摆上的细雪,「澐肇回来了麽?严总管。」
他走到严靖山旁边,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轻唤他,语带讽刺,气红了他的脸,气得他直跺脚。
李蔑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在廊上,想起严靖山气得快要怒发冲冠的模样,他忍不住抱琴哈哈大笑,寒风扑面而来,也吹不散他脸上的红晕。
他自小命苦,几乎没什麽机会如此大笑过。他只记得自己自从与娘亲出了那个地方,整天不是忙着照顾病弱的她,就是被附近的孩童欺负。一身锦衣华服拿到当舖,也被掌柜的狗眼看不起,随便丢了半吊钱给他,算是买了这身价值不菲的衣裳。
他小心翼翼地把吊钱收在怀里,到医馆买了数帖药,又在小贩处买了些快要烂掉的青菜,摊掌一看,半吊钱就仅余三个铜板。
他攥紧这几文钱回到家里,却见娘亲坐在床上精神得很,拉着他走到屋外的灶头处,教他煮菜做饭,却迟迟不肯煎药。
一饭吃毕,娘又拉住他回到床上睡觉,像婴孩时般一下一下抚拍他的背,直至他甜甜睡去。
半夜凉风轻拂,他不禁打了个寒噤,身边的娘亲凉得像冰雪一样。他强装镇定伸手往她鼻下一探,却不察人温,认真细觑熟睡的娘亲,方知她早已被病痛磨得不似人形,当初的风华已然枯寂,他顿觉侧躺在他眼前的妇人尤其陌生,自己就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