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迈开大步走到对面山洞壁,打开背包又是一阵翻腾,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又翻出自己空荡荡的铝制饭盒,向山洞外走去。
外面的雪势似乎已经小了不少,甚至有开始放晴的迹象,大地仍然洁白一片。约翰被反光刺得眯起了眼,手上的活计却没有停。他用饭盒从地上挖了一盒子雪,用手拍得平整了,再次走回山洞。
饭盒被放在燃气灯火焰的上方,白雪快速融化,很快就成了盒底不深不浅的一层洁净的水。约翰看着这荒野上人类生命最重要的维系物之一,挑了挑眉,然后端着这盒子雪水,又拿起之前找出的小木盒,走到了卡辛身边。
约翰蹲下身去,意外发现这个伤患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周身的颤抖消退了,只是仍旧捂着胳膊。卡辛看着他过来,眼神里似乎多了些迷惑。
“嗯?伤口呢?”
仿生人身上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此时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约翰惊叹于这种与人类无缘的能力,同时又觉得有些尴尬。
“你看,我刚还想说你要不吃点吗啡片吧,看样子也用不着了。”
约翰露出促狭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小木盒子。
“这可是金贵东西,我从特殊渠道搞到的,机器人用不到,对我们人类来说关键时刻可是很管用的,止痛超级有效……对哦机器人用不到……不过你是仿生人,兴许也起效呢?”
约翰语速飞快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挠了挠头,卡辛看着他窘迫而认真的样子,嘴角忽然微微上扬,牵起一个轻缓的弧度。
“谢谢。”
看到这个笑容,约翰倒是愣神了,其中的善意很好解读,但为什么那眉眼间却还是有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呢?
“呃……不客气,刚才看你确实挺难受的。”
约翰再次在卡辛身旁坐下,饭盒还拿在手里,心想这点雪水不能浪费了,就自己啜了起来。
清甜而带有丝丝凉意的触感在口中蔓延的同时,约翰听到那沉稳的声线忽然再次响起: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约翰有点懵。
“很久之前我遇到过一个人类,你跟他有点像。”
我终于不用再自说自话了吗……看来人际交往中释出一定的善意果然还是很有必要的啊……约翰以人类特有的思维胡思乱想着,有一丝丝得意,于是随口接了一句:
“是吗,那还挺难得的。他人呢?”
“他死了。”
“………哦。”
约翰暂停啜饮雪水,一时间静默仿佛又降临了,他不知道这沉默中是否流淌着某些久远而沉重的东西,他只能小声说道:
“抱歉。”
“他不像你这么健康,他病得很重。”
约翰心里想,其实我也没有多健康,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转变立场成为倾听者了,结果这句之后,卡辛又没了动静,约翰憋得难受,不知是不是应该最好转移下话题,于是试探性地开了口:
“……那些机器人都说你可怕极了,但我感觉,你一点也不吓人啊?”
“看到的和亲身经历的,能一样吗?”
“呃……好像有点道理。”约翰不置可否,毕竟这短暂的时间里,身旁的仿生人几乎全程都是静止状态,而荒原上那白色死神的跃动之影,他可是久仰大名,只可惜,或者说幸运的是,现在也没法当场看到。
恐怕就是在战斗中受的伤吧,约翰想道。人类对痛觉的感受仿佛有短暂的延迟,自己被枯死的荆棘刺穿脚掌的那次,隔了几秒钟才终于觉得痛彻心扉,这高级机器人怎么也会有痛觉呢,算是一种防卫机制吗?为什么延迟仿佛比人类还要长得多?
“我什么都无法带去,只有无尽的争斗和死亡。”
卡辛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和起伏,仿佛洞外静谧飘落的雪。约翰闻言,却只是摇摇头:“那可说不准。”
卡辛转过头看着他。
“至少我敢保证,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因你而死的。”
卡辛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睁大了。
约翰向身旁瞟了一眼,冷不防被这张惊愕的脸吓了一跳,连忙把视线移开,清了清嗓继续说道:
“你又不是坏人,从你第一次开口我就一清二楚了。那帮野盗机器人动手之前可不会管对方是什么物种。”
短暂的沉默。
“……人类,真的很奇怪。”
约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释然,他又有了些许得意的感觉,说道:
“我姑且当你是夸我了。”
“雪停了。”卡辛忽然说。
约翰扭头看向洞外,发现天确实已然完全放晴,雪花也不再纷纷扬扬。为了不浪费资源,他赶紧关掉了燃气灯。看样子是时候继续踏上旅途了。
天气好了,约翰的心情仿佛也变好了,他好整以暇地把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