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多大呢?有津州大吗?”
“大,不过没津州大。”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好玩的多了,所有好玩的东西都在京城了。”
“有好吃的吗?”
“要说起吃的,大燕最好的厨子就在那里。”
“爹爹带我去吧。”“娘,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海岸边,年幼的她窝在娘亲怀里,不断晃着爹爹的手臂央求。
爹爹被晃地头晕,无奈和娘亲笑起来,答应她:“好,爹爹一定带你和你娘亲去京城玩。”
曦珠看着眼前的一幕,伸手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了。
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后来爹爹因行商逝于海寇之手,尸骨无存。本就体弱的娘亲听了噩耗,一病不起也去了。
她不得不上京城投奔镇国公府卫家。
爹和娘都葬在了津州。
当初离开津州时,她去墓前拜别,还和爹娘说,若是自己在京城安定下来,会回来看他们的。
可自从她去了京城,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回来看他们。
一次都没有。
她泣不成声。
她蓦地发现自己这一生,唯一有愧的只有她的爹娘。
“三嫂。”
“三叔母。”
有人在不停叫她。
曦珠在这一声声呼唤中,艰难地睁开眼,昏茫里,看到榻边围着的人。
有人扑过来哭喊:“阿娘,你不要阿锦了吗?”
曦珠的眼睛已看不真切,手背上滑落shi意,她努力把神思从过去抽回,挣扎着抬起手指,给卫锦擦着汹涌流出的泪。
“别哭。”
“阿娘没有不要你,只是不能再陪你了,你以后要听阿若的话啊。”
曦珠知道自己怕是要不行了,喘息好一会儿。
她攒起那点气息。
“阿若。”
卫若慌乱地点头答应,“三叔母,我在。”
曦珠道:“你们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姐姐,她这辈子不知还能不能好全,即便你以后成亲,有了自己的家,也一定要照顾好她。”
那年流放,峡州没有现今安定。卫锦被夜间杀人放火的海寇捉住,即便曦珠及时赶去救了她,卫锦还是被吓得大病一场,从此Jing神错乱,神智恍若回到几岁孩童。
还把曦珠当作了娘。
卫若眼中泪水淌落,忙应道。
“三叔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姐。”
气息越加微弱,曦珠张了张嘴,有些发颤。
“小虞。”
“阿朝他还在峡州,不必让他回来。他走到这步,很不容易,别让朝廷对他有议声。若是他来信了,你尽管告诉他京中一切都好。”
“以后卫家就要靠他了。”
卫虞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听她断断续续地说话,一面流泪一面点头。
都是关于他们,关于卫家。
最后听到她顿了顿,气不连声,却清楚地说着:“我去了后,把我的棺椁送回津州,葬在我爹和娘的身边,我要去陪他们。”
她不入卫氏族陵。
“这是我唯一让你们答应的事。”
她紧紧抓住卫虞的手,恳切地语调扭曲,悲怆的呜咽声细细,含糊的几不可闻。
此起彼伏的哭声中,卫虞满面泪水,她抽噎道:“三嫂,我答应你。”
曦珠的意识便逐渐涣散开了,阖上双眼,一直微蹙的眉也放平了。
好似解脱了,从此她不必再为谁思虑,也不必为明日的出路费心。
十四岁时,她从津州来京城投奔,又流放到峡州。颠沛流离半生,几乎走过大燕的南北,吃了各种苦。
谁又愿意吃苦?
追根究底,是她爱卫陵,才愿意为他守着风雨飘摇中的卫家。
可他知道吗?
不知怎么,曦珠又想起姜嫣定亲那日。
夜深池畔,他独坐醉酒。
她远远看着,心中酸胀疼痛。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说出了那番彻底隔断她和卫陵的话。
“三表哥,你别喜欢她了,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可他只盯着她看了许久,被酒气熏红的眼里满是落寞,还有隐隐的漠然。
他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也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那样看着她。
看到曦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点点褪去,难堪一点点占据,直到满溢出来,她终于落荒而逃。
那夜,她枕襟哭了一晚。
她当然知道自己和卫陵之间隔着的是深堑。她一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怎么配得上他镇国公府的出身,又怎么能这样不知羞耻地说明心意。
可他那样难过,难过到她心痛。
她也忘了身份,只是想让他别再那样了,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