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玥从身边经过,去了浴室卸妆。
她来来回回在醉倒的萧宗延面前晃了几圈,每一次都忍不住朝他瞟一眼,而每一次他都维持着正襟危坐的样子,分不清到底睡着没有。
朱曼玥再次感慨他是一个琢磨不透的男人。
当她打理好自己的一切,披散着微shi的头发准备睡觉时,心念一动,调皮地拿来一堆还没开封的指甲油,将萧宗延的指甲涂得花花绿绿,也算为自己试色了。
涂完最后一片指甲,她正龇着大牙笑,萧宗延忽然皱紧了眉头。
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太岁头上动土,被抓了个现行,惹得他生了气,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等了半天,萧宗延都没有睁开眼睛,似乎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
老人说,人在做噩梦的时候是不能强行唤醒的,不然他一定会为中断的噩梦耿耿于怀,一天都缓不过神。
朱曼玥盯着萧宗延看了许久,悠悠叹了口气。
像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定会有很多烦恼,每一个都是完好的噩梦素材。
她终究不忍心放着他不管,弄了块热毛巾来,擦拭了一下他额头的汗,继而从脸擦到脖子。
在触碰到他锁骨的时候,萧宗延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睁开了眼。
朱曼玥下意识一惊,对上他的视线后,惶恐地说:“我只是想给你擦擦身上,我怕你有洁癖,这样睡不舒服。”
萧宗延甩开她的手,语气平常地说:“洗过澡了就不要再碰我了,当心沾上酒气。”
朱曼玥不服气地反驳:“当初说不洗澡不能碰你的是你,现在洗了澡不让碰的也是你,谁今后跟你一起过日子可有的受了。”
萧宗延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上次一样,睡了片刻酒醒了,竟然的问她:“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
朱曼玥心想也没有一定吧。
她对萧宗延的撩拨更像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试探。
进一步有利可图,退一步乐得自在,怎样都不吃亏。
当然此时此刻她是不可能这样说给萧宗延听的,眼下她吃他的,住他的,却没有真正动过感情,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汗颜。
她现在能够心安理得地混吃混喝,不过是因为她曾对萧宗延有救命之恩,以及他对她也没有丝毫感情。
倘若他哪天真的对她动了心,反倒叫她坐立难安,不知所措。
朱曼玥略迟疑,将责任全部推给了萧宗延:“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于你来说,如果我们哪天结婚了,你也不过是履行当初你父母替你许给我、许给我家的承诺。维持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的确是难了点,但是一诺千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毁约就是你不对,所以你终究是要娶我的,这事儿没商量。”
萧宗延醉酒后嗓音沙哑,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意思是说这婚非结不可?不管我身体是否健朗,不管我是否能长久拥有权势,不管我们婚后的意见是否统一、习惯是否一致,你都坚持要与我结这个婚?”
朱曼玥听到他这么说有点慌神。
去民政局领一张纸的事儿,怎么被他说得这么深情与郑重?
可是这不就是自己这段时间所求的结果?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心里对他话中之意有了模糊的概念,便懵懂地“嗯”了一声。
回过神来发现醉得分明是他,怎么脑子里像填满了浆糊一样的却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摇了摇头。
在萧宗延看来就是举棋不定的表现。
她并没有她演的那样坚定不移,将来遇到一点挫折,想必就会动摇退缩。
萧宗延好不容易对她起的那点怜爱之心,因为她差之毫厘的回答悉数破灭。
他眼中一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半晌,他沉声开口:“是我亏欠于你才有的这桩婚约,于情于理结婚这件事的主动权都该在你手里。恕我之前想当然地以为毁了这桩婚约对你我都好,才用极端的态度待你,想要你知难而退。其间多有得罪,也许对你造成了伤害,为此我诚恳道歉。今后绝不会再自作主张,一切任凭你决断。”
听完萧宗延的这番话,朱曼玥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心惊rou跳地惶恐了一秒,一句“醉话可不算数哦”即将脱口而出,随即想到这难道不是咸鱼翻身的大好机会吗?!
她灵机一动,火速奔向萧宗延的书房,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纸笔,跑到萧宗延的面前,让他像写保证书一样,白纸黑字、一字不漏地将刚才对她说的话写下来。
没想到萧宗延当真配合,提笔就将她添油加醋念的条款一一写在了她递来的纸上。
笔走龙蛇,游刃有余。
更令她惊讶的是,他分明都酩酊大醉了,写出来的字除了失了遒劲的力道,字体结构还是那么规范标准。
像是从字帖上拓下来的行草,狷狂却满满都是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