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辰,天光将现未现,人声沉寂,偶有草间虫鸣瑟瑟,步履踏碎一地轻浅月光,魅影浮掠于屋脊之间,青瓦微震,风声萧萧。
闵府是少有的雇武仆值夜的大户人家,北苑尚有二十来双眼睛醒着,只不过日复一日巡夜,连窃贼都没遇上几回,人心难免懈怠,且当应付差事挣笔月俸,行尸走rou般游晃,无人察觉到那声响压得轻微、一路劈开夜风奔袭的脚步。
郁晚早就将北苑布防与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寻了武仆最少的方位伏着。
深入敌营杀闵祥安艰难,大抵只能以命换命,若是运气差些丢了性命也碰不到乌gui壳子里的人,但这厢她并非是要将匕首插进他咽喉里,她只需给他找些麻烦再全身而退,于她轻而易举。
熬了整夜,廊下的武仆睡意浓重,掩着嘴打了个大呵欠,忽闻破空声响起,疑惑地“嗯?”一声,慢悠悠眯着带泪的眼睛去看,瞬间瞳孔震颤,瞌睡没影,魂丢了一半。
“来人!有刺客!抓刺客——!”
带着明火的羽箭三支齐发,插进门楣木窗上铮铮作响,箭头的火瞬时燎着窗纸。
“走水了!救火!刺客在那处!追!”
郁晚收了弓,转瞬掠出数丈远,隐进夜色。
“西厢房!救火!刺客在那处!去人!”
“东院也烧起来了!”
“人可来了?怎的这般磨蹭!快护着老爷!”
火势并不大,不多时就能扑灭,要的不过是出其不意给闵祥安和闵府武仆一闷棍,闹得人心惶惶。
大抵是西苑的人手以及下职的武仆赶到支援,有余力朝郁晚追过来,她蒙面下的唇勾起个得逞的笑,飞身掠向远处,将追捕的人甩在身后。
小半个时辰后,山边泄出天光,隐隐漫上澄黄的朝晖,早市小二打着哈欠开张,一开门摊位前已立着个女子,正笑盈盈地看他。
他咽下半个呵欠,惊诧道:“姑娘这般早?头一笼还需等上些时间。”
“无妨,我再等等。”
“这厢是要赶什么早?”
郁晚沉yin片刻,笑着道:“约了人去看日出呢。”
闵府上下皆比往日早早醒来,初始有人聚在一头窃窃私语,吃了管事的一顿教训,后来便暗里挤眉弄眼,人人心照不宣,对上一眼显出后怕之色。
南苑一夜太平,院中的主子早早睡下,对早些时候的凶险全无察觉,芳姐儿拄着扫帚唉声叹气。
房门“吱呀”打开,宵公子和郁姑娘一道出门,昨日他亲自找她要了帷帽,说今日要起早带郁姑娘去看日出,眼下早晨露水重,用帷帽遮遮shi气。
芳姐儿心有余悸迎上去,“公子,昨夜府上出了些事,不如改日?”
宵公子心意已决,“这段时日忙碌,只抽得出今日的闲暇,再往后天更冷了。”
当下人的自不好劝阻主子,芳姐儿让了路,目送两位主子一道出门。她觉出些道不明的怪异,许是宵公子与郁姑娘今日看着有几分生疏,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说牵手,连说笑也无。
她摇一摇头接着洒扫,主子的事儿哪轮得到她想东想西的。
马车在芙妤的宅子前停下,郁晚遥遥招手,待闵宵勒马,她先与芙妤换了衣裳,又重新叫他进到厢内。
芙妤瑟缩坐着,惊恐瞪眼看着两人,担惊受怕一夜,她已憔悴得让人心怜。
郁晚掏出鼓鼓囊囊的一包银子塞进她手里,歉然温声道:“芙妤姑娘,这银子你收着,就当我赔罪了。今日之事你只需封口,闵祥安便查不到你头上。”
她停上片刻,眼里笑意变冷,“若你想不开去报官,官府不一定能抓着我,但我一定能找上你。”
芙妤身上一抖,脸色瞬间煞白,忙忙摇头,“我不报官!不报官!”
郁晚满意地点一点头,“你回去吧,安心过日子,只要你不报官,我定不为难你。”
芙妤颤颤巍巍下车,两条腿虚颤,几回险些摔倒。
待她离开,郁晚一敛厉色,变脸般笑嘻嘻朝闵宵递出个油纸包,“这家牛rou馅饼远近闻名,你尝尝!”
闵宵接过,视线落在她身上量看几息,“可有受伤?”
郁晚连连摇头,面上得意,“闵府那些武仆不过是比寻常人会些功夫,武艺比起我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也就仗着人多对付起来麻烦。我昨夜未与他们正面交手,哪里伤得到我。”
闵宵松懈几分,又道:“你不是穷困潦倒?出手倒是大方。”
他指她方才给了那女子不少银子。
郁晚挑一挑眉,“你忘啦?我刚从你那处挣了一大笔钱。”
闵宵一噎,他给了曾姑娘一百两,除去抽成,她到手也该不少。
他垂下眼看手里的油纸包,手指错一错,淡声问:“你既怕她报官,以往又为何以杀人越货为业?”
郁晚看他一眼,“我怕她报官是为着你,你以后不是要入仕途?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从小习武便是为了取闵祥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