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虞太后更加堵心,她犹豫片刻,还是道:“召薛恕来见。”
听说太后召见,薛恕微微惊讶,太后能找他有什么事情?
但传话的女官板着一张脸,必然是问不出什么来,他也就不白费功夫,交代了手中的事情后,往仁寿宫走了一趟。
去时正值午间,太后在乐志斋歇晌。
薛恕被女官引到了外间,却未曾被宣入内,女官隻客气道:“还请督主在次等候,我先进去通传。”
待片刻后出来,又一脸歉意道:“太后尚未醒盹,还请督主在此等候片刻。”
话毕,便绕过了屏风往内去,四周伺候的宫人也都被打发了出去,隻余下薛恕独自等候在堂中。
女官的话很明显是托词,显然是太后对他心有不满,想要给他个下马威。
只是却不知道太后的不满从何而来?
薛恕拢着衣袖站在堂中,将可能的缘由都排除了一遍,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太后已经知道了他与陛下的事。
自殷承玉登基迁入养心殿之后,他频繁出入养心殿,还时常留宿。虽说养心殿的宫人嘴巴严实不敢瞎说,但若太后要打听,还是能打听出一二。
恐怕太后心中已经有些猜测,这才忽然召了他来。
薛恕目光扫过外间,目光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九扇山水屏风上。
这屏风足够宽大,正好将内外间隔开来。薄薄的布料在日光下,甚至能透出隐约人影。
薛恕心中有了数,便垂下眸,安安分分地等候传唤。
虞太后确实也正在屏风后观察他。
薛恕此人她早已知晓,皇帝心腹,还曾几次救驾,就在前不久的两度宫变之中,还出了大力平乱。
这是个得用之人,忠于皇帝,皇帝也倚重他。内廷之中,除了后面分由郑多宝掌管的司礼监,东西两厂以及锦衣卫如今都由薛恕掌管,权势不可谓不大。
若不是太监的身份,可称一声权臣。
这样重要的人,需拉拢也需防备,无论从哪方面想,皇帝都不该与其狎昵,乱了界限。
这是连她都明白的道理。
虞太后忍不住又叹息一声,也不在故意晾着他,出声道:“薛恕可是到了?进来吧。”
薛恕闻言,这才绕过屏风入内。
他未曾多瞧,始终低垂着眉眼,姿态恭敬:“不知太后娘娘召臣有何吩咐?”
虞太后坐在罗汉床上,朝他招了招手,道:“上前一些,抬起头来。”
薛恕依言上前,抬起头。
虞太后微微眯着眼打量着他。
薛恕如今是天子近侍,着簇金绯红蟒袍,戴嵌六珠三山冠,身形颀长瘦而不弱,也没有太监常带的Yin柔女气,瞧着极为挺拔。相貌自是俊朗的,只是眉眼太凶,瞧着有股子逼人的戾气。光瞧着面相就是个不太好掌控之人。
与记忆当中那些以色侍人的小太监截然不同。
从被召到乐志斋后,始终神色泰然,一举一动从容不迫,瞧着心性也不差。
这样的人,不会是为了往上爬引诱主子的短视之人。
但这就更叫虞太后费解了,不是薛恕存心引诱,那便只能是皇帝喜欢了。
她目光上上下下扫视薛恕,薛恕似乎比皇帝还要高半头呢,皇帝竟当真喜欢这样的?
虞太后越想越头疼,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偏偏这是儿子的房中事,她这个母亲也不好问得太直白,只能糟心地挥手将薛恕打发走了。
若是薛恕存心引诱她还能发落一番,可偏偏是皇帝喜欢,她在发落薛恕也没了意义。
从薛恕被召到乐志斋又被莫名其妙打发走,加起来也没到两刻钟。
虞太后看起来倒是没有意料之中的恼怒。
这比薛恕的设想中要好许多,他绷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脚步也轻松起来。
若是今日虞太后发难,他还不知该如何应对。毕竟虞太后可不比旁人,他就是站着挨打,最后虞太后要是被气着了,恐怕苦果也还得他来吃。
离开乐志斋后,他脚步微顿,到底没有去寻殷承玉。
殷承玉得知太后私下召见薛恕时已是三日之后。
——虞太后忽然生了急病,殷承玉闻讯去探望,这才从伺候女官那儿知道,从太后召见了薛恕之后,便日日忧叹,思虑过度以至于邪气入体,这才病倒了。
虞太后既担忧殷承玉与薛恕太过狎昵,会被人诟病,为日后埋下祸患;又觉得这个大儿子这么多年忙于国事,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可心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何必要去插上一脚。
这么翻来覆去地思虑,夜不成寐,反将自己给累得病倒了。
殷承玉听完,反而有些内疚。
他让郑多宝透出口风,本也是为了让太后有个心理准备,好为日后铺路,却没想到太后知情后反倒事事都在为他着想,平白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