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室,刚拿起手术刀时,她的手就开始发抖,仿佛又看到奶奶在自己手中停止呼吸的场景,眼前鲜血模糊一片,刀「啪」地掉落。
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还好这台手术是个小手术,才做术前准备,还没开始,李主任立即换了另一个主刀医生来。
她坐在手术室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良久。
「朱旧,别太担心,这只是暂时现象。
你心里有压力,我给你放个长假,你出去散散心,调解下。」
李主任拍拍她的肩膀。
她茫然地点头,只是暂时的吗?
会不会自己以后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陆江川也跟李主任说一样的话。
他说:「我以前有个同学,他的情况跟你类似,因为有过一场手术阴影,之后就不能拿手术刀了,大概半年后,又恢復了。
朱旧,你需要战胜你自己的心理障碍。
你奶奶的离世,并不是你的错,我想她老人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点点头:「谢谢你,陆医生。」
当天晚上,她买了一张飞旧金山的机票。
她在出发的机场给季司朗打电话时,他大概还在睡觉,声音迷蒙,听到她十几个小时后到旧金山时,他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问:「怎么这么突然?」
她却说:「现在那边是早上九点多,今天是工作日,你竟然在睡觉?」
「哦,我昨天刚离职。」
「离职?」
「具体的你来了再告诉你。」
「好。
那你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正好我有事情要拜託你,见面说。」
她挂掉电话,给傅云深发了条简讯,告诉他自己离开一阵,不用担心她。
她没有等他的回覆,关掉了手机。
她在深夜抵达旧金山,季司朗的车已经等在机场外面。
「困死了,有什么话等我睡醒来再说。」
她说完这句,就拉上衣服后面的帽子,蜷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她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这一觉睡了足足十个小时,睁开眼,窗外阳光大盛。
她走出房间,看到季司朗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她一边往洗手间里走,一边说:「咖啡,两片烤吐司,如果有水果的话切一盘。
谢谢。」
他从手机上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她身上穿着睡衣,短髮乱糟糟的,用懒洋洋的声音问他要早餐吃。
他忽然就有点走神,看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大片阳光,把木地板晒得微微发烫,她穿着家居服、揉着睡乱的头髮,走进洗手间去洗漱。
这样的画面,让人心里发软。
水声响起来,他醒了醒神,起身为她准备早餐。
很快,咖啡香瀰漫屋子,麵包机「叮」一声,吐司烤得黄黄的、香喷喷的。
他把苹果、猕猴桃、香蕉切得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
朱旧在餐桌前坐下,喝一口咖啡,熟悉中的味道,她说:「你这个煮咖啡的手艺,不去开咖啡馆真的有点可惜了。」
「有些事情是私人喜好,如果做太多了,估计就变味了。」
他笑笑,说:「说吧,怎么忽然跑过来了?
不是很忙吗?」
她垂着眼睛,慢慢咬一口吐司,轻声说:「司朗,我奶奶去世了。
她欠你的那顿酒,再也喝不了了。」
他一愣,太突然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很久才说:「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奶奶在我为她做手术时死亡……之后忙葬礼,我又病了。」
她简单的一句话解释,听得他却无比难受与心疼。
作为主刀医生,任何一个病人在自己手术中死亡,都会很难过,更何况那人是她最亲的人,该有多痛苦与慌乱。
她转移话题,问他:「你好好的怎么忽然离职了?」
他说:「家里老是逼婚,心烦。
我打算离开旧金山。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重返无国界医生组织工作,我已经提交了申请书,现在在等待被派遣。」
朱旧点点头,说:「你陪我去一趟赖比瑞亚吧。
不会太久,大概四五天。」
他吃惊地说:「赖比瑞亚?
去那里干什么?」
这个西非国家,之前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内乱,人民饱受战火之苦,直至几年前才结束内战。
如今就算结束了战争,境内也是很不安全的。
「我跟你讲过吧,我父母在我几岁时因事故去世了,直至前不久,我奶奶才告诉我,当年我父母并不是飞机失事,而是死于赖比瑞亚的战火中。
他们当年参加了无国界医生在赖比瑞亚的救援项目,后来遭到武装分子劫持,被杀害了……」她深深吸一口气,捂着脸,无法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