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奶奶微微笑了:「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我一大把年纪了,在医院里熬了这么久,也看得开了。
奶奶精神较好,一连吃了两块他买的栗子蛋糕,还赞好吃。
她给傅云深打电话,有点尴尬,也有点生气。
她说:「反正也没有事,送你下去吧。」
「奶奶……」朱旧哽咽。
傅云深在病房里没有待太久,见奶奶脸上浮起淡淡倦意,他便告辞了。
六月底,天气开始热起来,莲城进入了火热的夏天,生病的人更加难过。
隔了几天,朱芸再来医院,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洋洋,破天荒地给朱旧买了水果与牛奶,让她对傅云深转达谢意。
奶奶笑道:「她做的风干香肠很好吃,那时候带了很多来,你很喜欢吃,还说要跟姨婆回家,可以天天吃。」
「你有个姨婆,你不记得了吗,你小的时候她还来过一次咱们家。」
他也一样。
她目送他的车渐渐远去,她在原地站着,直至车消失不见。
奶奶指着病床边的凳子,让他坐下说话。
她微怔,「您是说,您北方的老家?」
原本应该很早的一场见面,迟到了这么久,他站在病床前跟老人问候,心里涌起很多的感慨,以及一点点恍惚。
朱旧才知道,姑姑竟然私底下联繫了傅云深,在凌天集团旗下的日化专柜得到了一份工作。
到电梯口,傅云深说:「回去吧。」
你啊,也别太难过,你自己是医生,还不明白么。」
奶奶提起自己这个表妹,勾起了很多年轻时的事情,她说起自己的北方故乡,地处大兴安岭地区,在祖国的最北端,夏天很凉爽,没有南方城市的炎热。
那之后,傅云深便时常过来看望奶奶,有时在中午,大多时是晚上。
有一次在病房恰好碰到朱旧的姑姑,朱芸八卦,揪着他问七问八,像查户口一样,又问他要了名片,看见名片上他的职位,朱芸眼睛一亮。
丫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大概也熬不了多久了,趁着还能走,想回去看看……」
朱旧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但是太久了,她不太记得那位姨婆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一口东北腔,讲话很爽朗。
又说了很多话,她还记得他寒冷天气里的腿疾,问他还有没有吃中药调理。
而她得到新工作后,跟奶奶说话语气都柔和了好多。
奶奶住院的这些日子,她心情不好,来医院很少,每次来也没什么好脸色。
夏夜的天空上有很多很多星星,还能见到
她是知道的,朱芸所在的工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她面临着失业。
朱旧送他出去,两人并肩而行,都走得很慢,彼此静默,都没有说话。
还有这样的事,看来自己从小就是个吃货啊。
老人的身体最近比较稳定,精神也还好,朱旧便说:「那我把屋子好好清扫一遍,接您回去住几天,好不好?」
有一天傍晚,奶奶从昏睡中醒过来,忽然对朱旧说:「丫头,我想回家看看……」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了。
多一分钟,最后还是要告别,没有什么区别。
他似乎很忙,都是从公司直接过来,带一束鲜花,一些糕点,陪老人说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去。
她知道他伤愈后回公司上班,很忙。
言语间,老人没有提及一句过去的事,有的只是一个长辈的关怀。
老人年纪大了,又生着病,虽然一直没有说,但朱旧看得出来,奶奶是渴望跟女儿的关係变得亲近一些的。
她最近也是,一台接一台的手术,连周末都很少休息,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陪伴奶奶。
之前在病房外远远看着,从未动过当面拜访的心思,他怕勾起老人心伤,没想到她主动想见他,她竟然还记得他。
豆糕、栗子蛋糕等,都是奶奶爱吃的口味。
乘电梯到车库,其实也就一分钟,可她却莫名贪恋这短短一程路。
明白是一回事,可面对的是自己最亲的人,要心平气和地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她见他,真的只是想见一见他,没有任何目的。
「奶奶,家乡那边您还有亲人在吗?」
偶有电话,也只是问他身体状况,嘱咐他别太拼命工作,好好休养。
傅云深说:「朱旧,你别有负担,这不是什么大事,那里本来也正在招人。」
朱旧失笑。
她嘆口气,最终承了这份情,对他说谢谢。
老人点点头,眼睛里有一丝怅然:「好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啊。
两人依旧没有说话,说什么呢,她心里千言万语,想跟他说的很多,可所有话涌到嘴边,终成缄默。
奶奶却摇头:「想回故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