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朕要你大靖的靖安侯君帝梓元。”
莫天的话一出,梧桐阁内的气氛一时莫名凝滞下来,就连连澜清眼底也拂过讶异之色。
帝梓元在大靖虽位高权重,亦是用兵奇才,但绝对比不上大靖太子对西北局势的重要。用一城兵力围诛二人,结果弃韩烨而留帝梓元,岂不荒唐?
莫天像是没看到韩烨陡然沉下如有实质的冰冷目光,转头去瞧帝梓元的反应,神情却一怔——帝梓元一双墨黑的眸子放在韩烨身上,显然正在等他的答案。
随着韩烨沉默的时间越久,帝梓元眼底泛上了淡淡的自嘲。
韩烨虽重江山,却或许未想过取她性命,但倘若自己被北秦所俘,国内局势便会瞬间扭转,洛铭西和帝家属臣受掣肘,断不敢再在朝堂上製衡嘉宁帝,也无力再颠覆韩氏江山,对韩烨这个大靖太子而言恐怕是最好的结局。
一腔情谊奔赴军献城,却落了这么个答案,尽管帝梓元心性非常人,终是意难平。她垂眼,胸中浊气难吐,疲惫地叹了口气。
满园静谧,施府外却是火光震天,战斗持续了半宿,白昼将至。将府大门口的撞击声和打杀声愈加激烈,仿佛顷刻间这座府邸便会被战火所席卷吞没,君家的暗卫死伤殆尽,将前来和连澜清会合的北秦骑兵始终阻在了门外。
没有人注意到,一道不起眼的火箭从府偏门方向的上空射出,消散在漫天火光和厮杀声中。
除了一个人,韩烨。
突然,毫无预兆般,韩烨在满园之人的等待下,迎上莫天的挑衅,终于开了口:“莫天陛下可听过我朝太祖的遗旨?”
帝梓元的叹气在韩烨的话语中悄然停下,她抬首朝韩烨看去,那道遗旨?
“韩太祖的遗旨?”莫天一愣,忆起十几年前那道曾天下闻名的谕旨……
“上承于天,斯得重任。”未等莫天回答,韩烨清冷的声音已响彻在梧桐阁内,“我朝太祖传诏遗旨中曾为靖安侯留下此言,陛下当知靖安侯于我大靖之重与我父皇继承韩家天下一般郑重。”
他对着莫天,一字一句矜然开口,带着睥睨天下的理所应当和霸气:“我大靖的靖安侯君,莫天陛下,你,要不起。”
你,要不起。
天下间居然有人敢对他堂堂北秦帝王说出这种话!莫天神情一冷,眼底生出冰冷的杀意和怒气。
如此情景,如此话语,偏生是为了夺帝梓元,也偏生这四个字出自韩烨之口,于莫天而言,恐怕数前往后这一辈子,再难对一个人生出如此凛冽的杀心。
帝梓元负于身后一直紧握的手微微松开,她静静看着韩烨如刀削一般的侧颜,始终未曾言语。
上承于天,斯得重任。
那个长者曾赐她一世荣耀的话语,也是她过往十年从不愿提及的过往,她从未想过,这八个字,于韩烨而言,受此重,是此意。
可就算如此,又如何呢?
她和韩烨终究隔了一朝天下,两族血仇,在被这么算计一次之后,哪怕是在这生死与共的沙场,也再难托付信任和情谊。
“吉利!”
满园士兵还未从韩烨霸道的话语中回过神,随着韩烨一声冷喝,十来道剑光突然升腾在梧桐阁上空化成剑阵,无可比拟的剑气从半空落下朝梧桐阁屋檐上围诛的羽卫军而去。
轰然声响,碎石漫天,这一剑之下,梧桐阁右侧的半座屋檐竟然倒了一半,连哀号声都来不及响起,那些身着盔甲手握重弓的羽卫军就已血rou模糊,死伤无数,惨烈无比。
这一击太过震撼,剩下的羽卫军无需莫天开口便将手中的百支森冷铁箭指向了空中,园中的铁甲军迅速化成方阵,以盾护身,刀戟朝天。就连连澜清也抽出了腰中软剑,冷沉地望向半空。
不过一击,整个施府内便化成了战火核心,两方人马枕戈待旦,杀气四溢。
尘土散去,梧桐阁上空的光景现于众人眼前。
十道蒙面身影如幽灵般伫立半空,这些人赤衣裹身,眼神冰冷孤傲。在他们前面,一道瘦高的人影远远朝韩烨的方向行了一礼,显然便是韩烨所唤之人。
虽只有区区十人,但这些赤衣人身上的威压竟毫不逊于两万执戟而待从战火中浴血而出的铁甲军。
“你们这些浑蛋!还我弟兄们的命来!给我射!”赤衣人完全现于空中的那瞬间,被属下惨死所刺激的羽卫军首领红着眼就要下令百箭齐发。
“住手,给朕停下!”莫天一声冷喝,打断了箭在弦上的攻击。
他和连澜清脸上的神色在这些人出现的时候,完全沉了下来,甚至隐隐有些苍白。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自身武艺本就不凡,但这些人出现前他们丝毫没有察觉,而且他们手中无剑,可刚才那十道剑光化成的绝杀剑阵明明出自这十人之手……
以气御剑,准宗师,十位准宗师。
区区一个军献城内,居然出现了十位准宗师!
莫天长吐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