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白首跟好人山主称兄道弟的小事,小米粒是与裴钱一五一十说了的。
先前他们在落魄山只是小留片刻,道邻很快就跟着魏檗去了山君府,商议典礼的流程,其中黎侯抽空去了一趟落魄山账房,韦文龙激动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陈平安笑道:“崔宗主这是在教我做事呢。”
陈平安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冤枉景清了。”
跟小米粒聊了些下宗的近况,说青萍剑宗那边,新设立三府六司八局,谁谁谁当什么官,分别管什么。
当时裴钱黑着脸,说很好,记下了。
“此般滋味,不是苦,是涩。”
小米粒咧嘴笑道:“威风八面嘞。”
“彻底忘记苏姑娘,转去喜欢如今的刘姑娘,觉得对不起前者。”
小米粒挠挠脸,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暗示一下好人山主。
陈平安揉了揉下巴,既然不是小米粒通风报信,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给裴钱的?
“哈,肯定不是景清。”
裴钱脸色和缓,点点头,说白首能够成为刘剑仙的嫡传弟子,还是师父牵线搭桥才成的,这家伙一贯说话没大没小,以前都不喊刘剑仙师父的,一口一个姓刘的,半点规矩都没有。
大先生道邻,住持北岳披云山的封正典礼,周国负责去往中岳掣紫山,闵汶和黎侯分别负责东岳碛山和西岳甘州山的封正仪式。
小米粒眨了眨眼睛。
小米粒就说了句心里话,白首跟好人山主关系真好,看得出来,虽然白剑仙嘴上从来不说,但是心里其实很仰慕好人山主。嗯,老厨子打了个比方,说就像一个少年,遇到一个打心底佩服的成年人,因为担心双方没什么可聊的,就喜欢说我可以喝酒了!
正经道:“现在还觉得幼稚吗?”
朱敛摇晃蒲扇,轻声说道:“少年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想要再与心爱的姑娘重逢,需要找她等她一百年几百年一千年,如果没有找到,我相信少年就可以一直喜欢下去。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好像美梦成真,终于找到了心仪的姑娘,照理说,这是一件多难得的幸运事啊,本该万分庆幸才对,却开始患得患失了,可要说伤感,好像又不至于撕心裂肺,觉得肯定不该如此,怎么可以这么人心不足呢,不该如此。细细碎碎,挠心挠肺,肝肠百结。”
陈平安让小米粒骑在脖子上。
小米粒使劲摇头,“跟太徽剑宗翩然峰峰主白首白剑仙约好了的,不可以说这件事。”
“哇,这么多新鲜事,也太有趣了吧。”
小米粒听得迷糊,皱着两条微黄疏淡的眉毛,记得认真。耳报神,有那么好当的?
陈清流和辛济安一起离开落魄山,打算游历一趟那座至今无主的秋风祠。
大白鹅当了宗主之后,就是不一样,可劲儿给人发官帽子呢。
陈灵均一路送到了山门口,与荆老仙师约定,以后只要游历流霞洲,肯定靥的恩人带到了青峡岛,瞧见了形容憔悴却眼神熠熠的陈先生,他身穿棉袍,气态温和。曾掖还说了这个少年是如何畏惧顾璨,在这篇山水故事的开头,跟酒无关。之后就是有陈先生住在隔壁,胆小懦弱的少年,便渐渐放下心来,遇到了一些跟书简湖有关、却很不书简湖的人和事,鬼与债。在曾掖就要说到与那个来自黄篱山的姑娘,朱敛站起身,说稍等片刻,去酒窖拿了一壶酒过来,揭了泥封,递给曾掖,曾掖喝着酒,也不知道是人喝酒,还是酒喝人,继续说着故事,一直说到了自己去大骊京城,说到了大太阳底下的那场重逢,有个姑娘蹲着看书,书上的故事里,有个叫曾掖的胆怯少年,还有个可能到故事最后都不曾喜欢曾掖、也不知道曾掖喜欢自己、或者可能知道却假装不知道的的苏姑娘。
“那可不,有趣极了。”
一天两顿酒,每次喝早酒,陈灵均都不会麻烦暖树那个笨丫头。
小姑娘双臂叠放在好人山主的脑袋上,圆圆的下巴搁放在胳膊上边,眯眼而笑,与好人山主说着昨天前天大前天的巡山途中,都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比如路上有只大蟾蜍唉,它走的可慢啦。虚心亭附近,有喊不上名字的鸟雀搭了个窝。名字最长的那座凉亭,隔着三十六步路远的地儿,那些茶片快可以吃啦。可惜猕猴桃还是小小的,雨下亭的一根红漆柱子上边,有人偷偷刻了字。喜鹊叽叽喳喳,经常在枝头报喜……
喝到最后,酒壶都空了,曾掖还是在那边仰头喝酒。
陈平安朝那条土狗点头致意,它立即心领神会,自己耍去了。
就像父亲宠溺自己的亲闺女一般。
新朋旧友都要离开,陈灵均很舍不得,这些日子每天两顿酒跑不掉的荆蒿,则是假装不舍得。
“
荆蒿的亲传弟子高耕,和剑修白登,还有那个道号银鹿的鬼物,早在他们之前就已经下山去了,可谓躲酒躲得正大光明。
陈平安忍住笑,“没有跟裴钱说那本英雄谱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