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一楼的檐下廊道,暖树忙着针线活,小米粒唧唧喳喳,说着大白鹅的青萍剑宗那边,如今又有了哪些官帽子。
刚日读经柔日读史,制怒写竹逢喜画兰,读诸子集宜在春风里。
陈平安正在翻看本兵家书籍,,这位在北岳山水地界几乎从不迎来送往的山神老爷,金身走出祠庙,竟然亲自登门道贺,称呼她为白虹道友。
朱衣童子坐在周副舵主的金扁担上边,小声说道:“山主,白虹她脸皮薄,说她必须尽早攒出一份礼物,自己才有脸面再来这边,与山主好好磕头谢恩。”
如今这个处州城隍庙的香火小人,翻山越岭来点卯,就换了一条青蛇骑乘。
陈平安笑道:“你回头告诉白虹道友一声,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有空与你一起常来这边做客就可以了,若是以后遇到修行关隘,在落魄山这边,找到谁就是谁,让她只管随便找人询问,听过之后,觉得还是吃不透,就多问几人,修行问道是大事,脸皮太薄了可不行。”
朱衣童子试探性问道:“山主大人,不如我顶替白虹,先给你磕几个头吧?”
陈平安摆摆手,无奈道:“”
朱衣童子小心翼翼说道:“山主大人啥时候有空走趟州城?我那边熟门熟路,知会一声,我可以给山主大人带路。”
别看它对城隍爷高平一口一个高光棍,心里边,总归是向着这位自家老爷的。便想着能够邀请陈山主大驾光临城隍庙,那就真是蓬荜生辉了。再就是高平这个家伙,太不会当官了,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自己每次苦口婆心与他说这些山水官场的礼数、讲究啊,高平非但不领情,死要面子活受罪,反而撂下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这种犯忌讳的话,是你一个城隍爷能乱说的?
陈平安笑道:“具体日期,暂时不好说,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去州城那边,我肯定去州城隍庙烧香,听说你们家的财神庙很灵,在整个北岳地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必须去。”
朱衣童子喜逐颜开,只是很快就有些黯然,眉宇间泛起淡淡的忧愁,怕就怕自己擅作主张,陈山主真去了城隍庙,高平就摆出一张臭脸给陈山主看,它倒是不怕自己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就是担心喜欢钻牛角尖的高平与落魄山关系差了,也怕本来是好心好意的陈山主到了那边,白白闹个心情不愉快。
陈平安轻轻翻过一页书籍,看似随意说道:“下次见着了高城隍,就不说是你邀请我去的了。”
小家伙轻轻嗯了一声。明明应该感到高兴,却没来由有点没道理的委屈,心里边酸酸的,就像喝了隔夜的茶水,没酿好的劣酒。
陈山主都可以这么善解人意,你高平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呢,欠你啊……好吧,我是馒头山土地庙香炉里蹦出来的,是欠你的。
陈平安合上书籍,微笑道:“你的做法,高城隍都看在眼里,你的想法,高城隍其实也都放在心里。只是有些人的有些话,不太喜欢说出口而已。当然,一直听不见想听的话,时日久了,我们当然会感到失落,但是不用怀疑我们心中早早就有的那个答案。你觉得呢?”
朱衣童子还是嗯了一声,只是这次小家伙就不再那么臊眉耷眼,垂头丧气,而是神采奕奕,眉眼飞扬了。
陈平安站起身,将那本兵书收入袖中,说要自己去山门口那边逛逛。
落魄山对外宣称封山三十年,在这期间不待客,不收徒。
不过因为陈平安私底下打过招呼,允许落魄山众人私底下收取一些有眼缘的嫡传弟子,但是短时间内,不会在集灵峰祖师堂那边举办开笔录牒仪式,等到机会成熟了,可以一起办。于是仙尉就钻了这么个空子,收了个暂不记名的弟子。
仙尉道长是个没有正经授箓的假道士,这个弟子,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此人如今在小镇二郎巷那边租了栋老宅,时不时就去找仙尉请教道法学问。
陈平安独自去往山脚,山门口那边桌旁,坐着个喝茶的道士,中年男子相貌,在洞府境停滞多年,真实岁数已经是甲子高龄。
这会儿仙尉道长正陪着这位弟子喝茶闲聊,至于是不是传道授业,帮着指点迷津,就难说了。
按照魏檗的说法,这个云游道士,叫林飞经,似有宿慧。
简单来说,就是极有可能,此人上辈子就是修道之人。
很多上一世兵解的有道之人,在这一世只要机缘到了,一旦开窍,就可以重新修行,而且登山很快,一路修行顺遂,如有神灵庇护。林飞经是南边那个白霜王朝的旧虔州人氏,地方郡望出身,当过一座小道观的都讲,魏檗查阅过大骊礼部档案,身世和人品都没有任何问题。此人道心坚定,但是修行资质一般,六十来岁了,还只是一位洞府境练气士,因为被那场战事给耽误了,暂无道号,林飞经此次从一洲之南,不辞辛苦一路北游大骊,本意是与陈山主请教道法,结果到了这边,才发现落魄山不待客,因为见不到陈平安,就只好在山门口止步,林飞经又不愿就此返乡,就经常在山门口喝茶,想着自己不宜强行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