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得很暖,积雪一点点融化,路上开始有泥泞,马蹄踏上去有噗噗的声响,明雪霁的脊背贴着他胸前的护甲,坚硬冰冷,北地的风有点大,刮在脸上砂纸一样?,他伸手挡住了,又觉得不放心,笑着说道?:“你还是坐车吧,别吹坏了。”
他抱着她下马坐车,明雪霁从他怀抱的缝隙里偷偷望了眼,那些士兵们肯定都?看见了,没人议论发笑,甚至没有人多?看一眼,整个队伍整肃静默,除了马蹄声和脚步声,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明雪霁肃然起?敬,这就是他带出来的兵,铁一般的队伍,又怎能不摧毁戎狄?
车门关上,窗户打开一条缝,元贞形影不离地跟在车边,笑着跟她说话:“再往前五十多?里地就是沙昌城,到时候我?先进城,另外给你安排住处。”
明雪霁听说过沙昌城,因?为他的缘故,她近来有意多?看了些有关北境的书籍,也问过廖延,从前元贞在北边带兵时,王帐就设在沙昌,这是北境最大一座城池,也是大雍抵挡戎狄最牢固的一道?防线。
她没有猜错,他不想留下她一个人,即便是打仗,也要带着她一道?。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明雪霁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比你晚走一天,不过我?走得快,昨晚就到了城外,”从半开的窗户里看见他飞扬的眉眼,认识到现在,她从不曾见过他如此畅意的模样?,回到他熟悉的北境,他肯定很欢喜吧,“一早办了些事情,赶着折返过来接你。”
窗外是连绵的群山,山顶上堆着皑皑白雪,极高处有苍鹰飞过,幽蓝天空上遥远的一点,明雪霁仰望着,这就是北境,他征战多?年的地方,不管曾有过什么龃龉,她终于,和他一起?来了。
沙昌城,将军府。
侍卫禀报说京中来的人都?在门外等?候召见,冯大年故意晾了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听见外面有脚步响,冯大年等?脚步声走到近前,这才从案上抬头,待看清楚了来了,顿时一怔。眼前五六个人,几个是派来增援的将校,最后面还有一个极瘦高的少?年,他也认得,元持,元贞呢?京中来的这拨人,不应该是元贞带队吗?
顿时沉了脸:“元贞呢?入了城怎么不来拜见本帅?”
“家兄还未入城,”元持走出一步,躬身行礼,“他昨夜突然离开队伍,如果属下猜得不错,应该是去接他新婚的夫人了。”
冯大年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将士出征在外,岂有带家眷的!”
同来的几个人都?没敢做声,元持又走近些:“大帅息怒,关于家兄,属下有些下情要禀报大帅。”
“说!”冯大年怒着声。
“还请屏退左右。”元持道?。
冯大年看他一眼,摆摆手命那些将官和侍卫全都?退下,空荡荡的堂中只有元持躬身站着,冯大年没起?身,倨傲的神色:“你有什么要跟本帅禀报?”
元持从怀中取出一轴黄纸,抬眼:“威远将军冯大年接旨。”
冯大年吓了一跳,看见纸背上绵延的龙纹,连忙离座跪下:“臣冯大年接旨!”
“着威远将军冯大年,轻车校尉元持密切监视元贞一切动向,若发现其有不臣之?心,即刻……”元持低着声音念完了,合起?来递给冯大年,“大帅,收好。”
日落时分, 明雪霁跟着元贞在一处城寨落脚。
“这是我前些年建的军屯,”元贞扶着她下车,指给她看城寨中各处布局,“这边是住家?, 东边是田地, 南边是市集,西边是兵营。”
明雪霁抬眼?望去, 看见?横平竖直的街道, 街两边是密密麻麻、屋顶挨着屋顶的房屋,墙壁都是用大?石块砌的, 屋顶一色是灰瓦,看上去每户人家?几乎没什么区别,再往西看,兵营那边是石头砌的一排一排房屋,张挂着旗帜,乍一看上去,每排屋子也都差不?多。
这个城寨,除了市集和田地看上去有些不?同, 其他的房舍都是横平竖直的长方块, 颜色、模样十分相似,倒像某个房子复制出?来很多个似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元贞笑道:“这边离边境太近,唯有如此才最安全。”
明雪霁此时并没明白, 等走进自己?院子再出?来拿东西, 站在街上茫然着不?知道刚才进的是哪个大?门时, 突然反应过来了。
所有的房舍都一模一样,本地的住户当然能认清自己?家?门, 但若是外?人乍然进来,多半会晕头转向,如此一来,那些混进来的细作之类,或者打起仗时戎狄人闯进来,天然就是最好掩饰。明雪霁思忖着:“我想?明白了一点,这样是不?是会让外?人找不?到要紧的地方?”
“不?错,”元贞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簌簌真聪明!”
他说话的口气像哄小?孩子似的,明雪霁涨红了脸,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元贞大?笑起来,眼?睛瞧着她胸前:“我可没说你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