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圣餐”两个字,围坐在桌边等候已久的人们,纷纷sao动起来。那些掩盖在面具下的瞳孔里,放出了像是饿狼嗅着食物气味的渴切目光。
人们双手并天,高声呼唤着邪主饕餮的名号。一只只澄黄的妖目,空洞向天,一条条血红的长舌,仰面舒展。自那些不会动唇的妖异面具下,透出来齐整的喃喃急语,像是织成了一张让人喘不过气的黑网,无声地笼罩在这间餐厅的上空。
从没有哪一刻,让齐悦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全都疯了。
随着帝江一拍掌,“啪”地一声,沿着餐厅四周围角落里的一排蜡烛,全都被点亮了。齐悦这才看到,原来墙上的每一处,都饰着壁画:一个个捂着脑袋恐惧尖叫的小人,在遮天蔽日的巨目照耀下,纷纷像蔫死了的植物一样躺倒在地,被一根从黑雾里伸出来的长舌,舔卷在了贪婪的血红舌尖。画面的风格支离破碎,荒诞而抽象,灰暗的色调显得相当压抑,将此刻餐厅的气氛渲染得诡异莫名。
齐悦被压回了座位上绑好。戴着相同面具的女侍,穿着黑白的蕾丝裙,端着一个个木质的食盒走了上来。齐悦见那食盒有些眼熟,古色古香,四角有芙蓉暗纹的雕饰,好像正是记忆中,先祖齐魅提着去与餮相会的那一只。
“赞美圣餐!赞美邪主!赞美饕餮,我的吞噬者,仇恨的主宰,我力量的来源,我唯一信仰的真神!请引领我感受人间极乐的滋味,请让我透过舌尖的无尽欢愉,窥见天堂的圣光!”
令人厌烦的餐前祈祷终于结束了,在帝江的示意下,众人终于可以脱下面具,揭开食盒。齐悦被绑着的两手,也得了自由。
现实与记忆在眼前重叠,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食盒打开时,里头盘着晶莹透亮的白玉凉皮,与令人愉悦的装饰小花,而餮与自己交换着甘甜的唇津,赞叹这才是真正的“人间至味”。
然而现实终究是残酷的,虽然早有预感,可真当那骇人的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齐悦还是不由地颤着手,丢了盒盖。
“哈哈,哈哈哈哈!”帝江此时的尖笑,显得愈发狰狞,“沾了这位‘特殊’客人的光,原本应当一个个,先通过黑雾考验的你们,现在有此荣幸,能够提前享受这唇间的欢愉。我为你们呈现——吞噬者圣餐之一·‘蟠桃盛宴’!在我们东方文化中,‘蟠桃’是长寿的象征,也喻义着只有天堂才有的极致美味。在中国,有个文人还写了本小说,书里描绘了一只胆大包天的神通猴子,是怎么窜上天庭去偷吃蟠桃禁果,后来被压在五指山下关了数百年的故事呢。可见,蟠桃,真的是人人向往、‘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的美味呀!各位,现在邪主恩准你们,抬起手头的针管,开始你们的天堂之旅吧!”
每一只食盒内,都配有一支针管。齐悦能看到,有一小段不明的黑雾,在透明的针管内部徐徐弥动,看样子应是抽取了,关在玻璃墙后头那鬼东西的一小部分。被那黑雾占据了皮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齐悦是清楚的,那些学生疯了一样啃食人rou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人rou,是的。那一只只盛放在食盒内、饰了绿叶和二氧化碳“仙雾”的“蟠桃”,看起来饱满粉嫩,弹润可爱,顶端的尖头上,还立着一颗深色的蕊-珠。可那是从活人身上,整只割下来的ru-房!“厨师”,或者说“屠夫”,还以极细的钢针,在人皮上雕了莲花木叶的Jing致饰纹,再以特别的“保鲜”技术处理过,保证了无论是口感上、还是外形色泽上,ru-房都鲜嫩如初。
齐悦捂着唇一下下地难受干呕,眼泪都渗出来了。
与此同时,墙上嵌着的某一块屏幕亮了起来:一个被剥除了两只ru房的年轻女孩,裸露的胸前一片血rou模糊,惨不忍睹。她却毫不在意,两眼灼灼地望着镜头,抽搐着面肌狂笑不止。这模样让齐悦想起了,被长甲刮破血rou也毫无痛觉的祁默。
帝江解说道:“你们与神雾合为一体的时候,可控制着点分量,严格按照我们配给的容量注射。否则,若是像镜头里的莱斯利女士一样,瞒着我们,私自从某些渠道购得了超额的分量打下去各位,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她的下场!组织绝不会对无视规则的人轻饶!而你们其中某个人的食盒里,装着的就是莱斯利女士身体的一部分。”
齐悦明白了,原来在这两年间,餮他们成立的组织与美国人合作,已然研发出了控制并利用邪雾的新技术。适度注射只会短暂致幻,但用量过度,会导致不可逆转的迷失与癫狂。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针筒,向着自己的静脉,推进了能致幻的“新型毒品”。他们果真窥见了自己向往的天堂,挥动着刀叉嚼食那一口口人ru的时候,他们眼里闪烁的,是迷离失焦的疯狂,他们看到的,是仇人的血rou在他们口中融化的幻觉。
“太好吃了!太鲜美了!”人们流着感动的热泪,咀嚼着复仇的爽快滋味,感念邪主的恩德。
这时,帝江悄悄地挪至齐悦身侧,满脸揶揄地朝他挤挤眼:“喂,见了这些,你还爱他么?还想见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