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到现在,我都对他因为我而落泪的脸充满了期待。
我行礼回绝:“宴席尚未结束,奴婢还要去给别人送酒。”
他胳膊枕着身侧一沓书惆怅的样子,望天,宁诸自然而然就问了:“伯父,怎么?”
突然,覃翡玉站起来,面若寒霜地离开宴席,从陆府大门出去。
如果暴露一个人所有的敏感、脆弱、破碎是示弱,是认输。
宁诸之前就说他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邻席四五个人坐在一块,大声调笑,不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欢笑声,酒很快没了,我去给他们送酒,在将酒放到他们中间时侧头去看那边对坐着的两人,依旧没动。
“美人计不行。”因为我试过,被他杀了,以刀俎分尸,毫不留情。
蒋昭开始发表见解:“他过分谨慎,一般人近不得身。首先需取得他的信任,这就是一件难事,美人他虽会有疑,但下属向其献美女是再正常不过的示好方式了。等那女人一点一点瓦解他的猜忌,再逐步俘获他的心,最后一击必杀,一招制敌!”
“等我在朝堂上被斗垮了,就轮到你父亲了。到时还请你为我全家收尸,魏伯伯会感谢你的。”摸着胡子,低下头叹气。
魏子缄可能有听不懂人话的毛病,我与他正襟危坐,促膝相谈了两个时辰。他道:“为虺弗摧,为蛇将若何?若不在这个时期将其铲除,还要放任他生长,为祸朝廷多久?”
我道:“蝮螯手则斩手,螫足则斩足。大人应去找张灵诲,或更有能力解决此事的大人相谈,而不该浪费时间为难小人,将希望系于一介平民布衣身上。”
宁诸,他也回来了。
宁诸替我选了一身流云苏绣暗纹广袖。站在铜镜前整理袖口,宁诸眼中微微划过一丝惊异:“你是在……打扮吗?为了什么?”蒋昭则是说:“衣冠禽兽。”
门外忽然有小厮叩门道:“大人,宁家二公子请求谒见。”
他说得对,我无法破坏,也无法侵扰他。
那人也在他走之后收敛锋芒,草草饮过一杯便走人,他只是来找他,并非赴宴。
我听得嘴角抽搐
但是已经晚了,他对面的这人大抵是认识我的,笑称:“幸会。”
他高高在上,白璧无瑕,只有他戏耍别人的份。
他反呛:“那就是蠢!被人吃干抹尽白白占便宜,结果呢,别人根本没动心!”
——他绝不会输,输的只能是别人。
他道:“姑娘既是覃公子好友,坐下一起喝几杯吧。”
“要我说杀张灵诲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是美人计。”
“你怎么知道?曲颐殊,美人计跟你有什么关系?”蒋昭摆出无赖样儿,“计策失败是你没找对人,不是他喜欢的那款,要么就是没有那么美!”
不理,这俩浑货。蒋昭向来花枝招展,怎么浮夸怎么来,今日受我感染精挑细选,是比平常有点人样儿。宁诸一如既往朴素稳重,他板着一张方块脸,像要去抄陆均的家。
他背对着我,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我有预感他下一刹就要装作不认识我。
可他最后看我一眼,目中凶光毕露,我迅速低下头错开视线接触。真有病。
两壶酒下去,迷迷惘惘,似隐似现,天地都在虚无缥缈,万物都在转转相因。
他见我突然安静,死灰一般,心虚地端起杯子不再大吵大闹。
我怒极:“要是她是公认的美人呢?”
蒋昭宁诸跟我分头行动,他们先去陆府赴宴,我独自去魏府看看情况。
他有病,覃翡玉有病,我也有病。
我走过去,问他:“你要酒吗?”他没回应,我又叫了一遍,“覃公子?覃翡玉?”
他眼梢几经流转,在面前这人身上停了,又道:“甚好,送完了酒再过来喝。”
宴席过后,蒋昭宁诸已在后院等着我,我搬了些剩下的酒过去,我说覃翡玉已经走了,不用管他。他们倒也没说什么,只坐下来陪我喝酒。
“就是张灵诲的事。”他同我走在一起,“老覃被魏子缄留在魏府,辨述干掉张的可能。到后来疲于应付,他那样恭谨谦和的一个人,我头次见他快要打人了似的。”
覃隐
魏子缄面对他却是变了一副脸色,或许因为宁诸终究出身于世家的缘故,又与他父亲交好,不像对我那么咄咄逼人,倒像亲切的长辈,命人给他上茶,便哎呀一声瘫坐在旁。
回到宴席上,覃翡玉已经同某人坐在一处,那人摇着折扇,眉眼轻浮,不认识。
哪跟哪啊。我调整呼吸:“这无异于让羸弱书生顿熊扼虎,蹴豹搏貙……”
但到了晚些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突然告知去不了了,原因无他,魏子缄。
“你做过谋士。”他目光寒锐,“迄今依然是尹辗最得意的门生。”
“也就暗杀你最有效,百试百灵。”宁诸无情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