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殊
黄栋安挟功要赏,这罪名坐实无疑,但他带兵造反,是如何坐实的?
梦境之中再回到尤庄,既然都得生病,不如提前一些,我打来冰凉井水,从头顶浇下去,头晕发作,说病就病。只是这次症状显得尤为凶猛,他来那会儿,我正浑浑噩噩蜷缩在床,身受一会儿极热一会儿极寒之苦。
恍惚间,我似乎说了很多话,我说真是作死,别什么都没查到就回去了。也好,至少知道病死是什么体验。他在我模糊视线里走来走去,我拽住他的手说,覃大夫,你真好看。他挣脱开我的手,继续给我擦拭,他说姑娘国色天香,折煞我了。
我还说反正我要死了,下次你也不记得这次做过什么,覃翡玉你何德何能,你凭什么觉得别人不可能伤到你?你还很脏,你随便让陌生人上你的床!他竟没反驳,嗯了一声。
看来他都想起来了。
我满意地睡着,应该说是昏睡过去。
把人扣下来。魏子缄与严汜远所谋之事,掉底只是时间问题。
谌烟阳的手段,虽肮脏无耻,但她本就是那样一个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原来没有覃翡玉,这个阵营走到这一步就会分崩离析。
在已知失败结局的前提下,看到另一个走向的可能,只剩嗟叹。她的运筹帷幄,掌权断事,志在必得,与那日从城门坠落犹如蝴蝶轻鸿一般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
谌暄正在喝茶,看来她谁都没选中,所有候选者败兴而归,也有可能,她选中了我。她纤纤玉指提着茶壶,看了看天边日头,“宴席快结束了,还有半个时辰。”
如果记忆没出错,覃翡玉身上没有信,也没有转递信或信物,我根本不知道有信的存在,严汜远不认识我,魏子缄更不认识我,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都丝毫没有机会接近他们。
严汜远正为找不到爱子忧心烦恼,他接见了我:“姑娘说是你家小姐带走了小儿,敢问是哪家的小姐?”
我道:“魏子缄魏大人家。”
他立马警觉:“可是,魏大人并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住口不言。
“大人是个聪明的,魏大人派我来传话,您信上所言,曹裎之事,不可大意,他若萌生退意,我们也无路可走。”
这下他彻底信了,“那魏大人此番是要?”
“魏大人让您,把信交于我,转交给曹裎。”
正当日头西沉,谌暄收起了严汜远的信,她看完了,也就看完了,什么也没说。
我跪坐在旁,等着她开口。
“你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她笑道。
她赐我的茶,喝过一口,一阵急剧的疼痛袭来,腹中翻涌,嘴边溢出鲜血。
覃隐
蒋昭从字画拍卖行抱了一堆苏氏墨宝,真品赝品混在一起,我叫他先不管真假一律买回来,这些画作将会以某种方式被发现在某处地方,同刺杀我的人的尸体一道,大理寺司以匪徒内斗,互相厮杀结案,收卷尘封。
暮昏时分,刚从地室上来,不速之客就已等在屋内。灯焰影影幢幢,我不推门,就预见了那人。他持一柄长刀,黑衣,蒙面,束发,不用说都知道是来取我性命。
但我很累,先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至于他喝不喝,懒得管。
他声音朴实的Yin暗沉静:“为什么要替我掩盖行刺痕迹?”
我端着茶杯道:“晏谙,若你有你主人一半聪明,就不会被尹辗放走。”
听我提起崇任东,他像是被刺激到了,刀一横,到我颈边,“闭嘴!”
尹辗的人就在附近,伺机而动。若我不替他掩盖这桩刺杀痕迹明显的罪案,崇剩下的旧部都要被揪出来一网打尽。果然,帮他一次后,他学聪明了一点,独自前来。
我说:“就是今天等你来啊。”
即使他没杀我,我放他走,他也绝对走不出这个宅子,全身而退。
残破片月碎Yin满地,窈窱虚空,宵光冷彻寒夜。
再倒一碗,我看着倒影清朗的茶水,忽感可怜又可悲:“崇任东是想让后人担起复仇大业,因为他知道他难逃一死,可没有这样的后人存在,有能力完成大业的人。”
他想推翻这罪,就得推翻尹辗,但尹辗褫夺他的生死,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易如反掌。
晏谙慢慢放下刀,他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那次行刺杀大抵是他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尝试,只想向害死崇任东的直接凶手报仇,却没想过这罪魁祸首,该如何进行下去。
他的问话里已没有多少气力,让人嗅到绝望。
“崇任东还没死,对吧?”
白鬼站在屋顶,他的身形在漆黑夜幕下似一张冥纸。
“死了。”我说。那丝希望残存断念。
“尸体就在我的地室。”
钟鼓寒,楼阁暝,人在大悲之时薄得像一块纤冰。
他嘴唇抖动,双眼溢出痛楚泪水:“你为什么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