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登革热。
因为一隻该死的蚊子。
辛晨突然对这个世界產生疑惑,一隻蚊子都能夺人性命了?
这世上明明有一堆作恶多端的人类,为何偏偏找上她如此善良、如此用力生活的阿姨?
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消失在身边是什么感觉吗?
没感觉。
面对突如其来的伤痛,辛晨懂了什么叫自欺欺人,只要不面对现实都好。假装小阿姨还存在这世上、还在台北好好生活着,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台北工作着。
一切是多么的平常……
直到她看到王若君从那具冰冷的身躯化为灰烬的那刻,泪水再也不受内心的欺骗,从此溃堤。
她真的…真的再也见不到小阿姨了……
「阿姨,你不是要带我去丹麦吗?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回家的路上辛晨在车子后座暗自低喃,王女士听闻出言制止她这个想法,让她别这么说,小阿姨若听到了会不好走。
辛晨犹如被当头棒喝,当下就拋弃这个念头,只要阿姨好好离开,她会尘封这念头一辈子……
处理完王若君的后事,辛晨和王女士一同上台北去整理工作室。
工作室就是王若君在台北的住处,偌大摄影棚里摆的小阁楼就是她房间,用「摆」这个字眼一点都不奇怪。那阁楼就像是屋中屋,悬在摄影棚的一角,以梯子作为媒介。
王女士边整理东西边向辛晨诉说王若君这几年的故事。
很多事情辛晨自然是没听过,毕竟对她们来说小孩永远是小孩,都还未出社会,大人怎会把如此真实又残酷的现实当成家常便饭来聊呢?
但王女士约莫是想找人倾诉、释放内心的不捨,收拾东西的同时向辛晨娓娓道来,轻描淡写、有所隐藏。
王若君在台北工作这几年其实很辛苦,王女士随意翻着她妹妹的日记本,十页里就有九页写着钱的烦恼。
在台北这个物价高涨的地方,连缴个房租都是很大的负担,而摄影师这个职业收入并不稳定,有案子可接就要偷笑了,更何况要接到真正有热情、有兴趣的案子更是难上加难。
现实,是残酷的,梦想如果好追,就不会叫梦想。
所以那两张飞往丹麦的机票,弥足珍贵。
是的,王若君真的订机票了,时间在辛晨十八岁生日的半年后。
但也飞不出去了。
整理过后的工作室,丢掉了许多杂物,最终留下的是好几箱王若君为别人拍下的照片,也就是她的作品。
而王若君本人的呢?
有人说,人活到最后,真正留下的,也只有照片而已……
可是身为摄影师的她,为自己所留下的照片,或许连五十张都不到。
日记本,第一页是这么写的:『dooorrowisanotherday!』
如今要满二十一岁的辛晨,今早从王女士那边拿到了当时仅看过封面的小阿姨日记本,过了几年有些泛黄。
距离目的地还有段时间,辛晨从包里拿出来翻阅。
在阿姨过世前,辛晨一直以为在台北工作的阿姨是幸福的,所以才一待就是好几年,也因为她回来总是笑着,看不出她肩上那无形中的压力。
儘管王女士跟她提过,但没有日记本那么鉅细靡遗,以往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原来小阿姨是不管外公的阻止和反对而北上的,为了坚持自己的梦,就算被金钱榨乾也坚持在台北待着。
进了麵包店,闻了麵包的香味却捨不得花钱买的。在大公司被老鸟欺负着,经歷各种人性的考验,再难过也只在日记本抒发,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翻着、翻着,辛晨不禁鼻酸……
阿姨,这样的生活,你幸福吗?因为不幸福,才想去那被称为最幸福的国家?
没有答案,也无从得知了。
『不要逃避内心真正渴望的事……』这是日记本里,最后一段话。
辛晨的思绪不受控的飘向他方,明明知道阿姨所说的「事」指的是摄影这件事……但她却不断想起令她这么急着回台南的另一个原因。
怎么办呢?她就是为了逃避而跑回台南的,还卑鄙拿阿姨的忌日当藉口……
她想见小阿姨,但同时也想逃避欧方辰的心意。
那支喝醉后被录下的影片,由于播放了太多次,导致她就算不去看也能在脑海中自行上映。她不是没被告白过,而且说实话还不少次,可是从没一个让她如此上心的,往常拒绝后就能继续过着日常,除了欧方辰。
可是,他的喜欢总会有个期限吧?总会有不再喜欢她的时候吧?就像她爸妈消逝的爱情,就像小阿姨消逝的生命……
知道她曾经最羡慕什么吗?
在她阿姨葬礼时,辛晨最羡慕的是那些从旁经过的路人们。路人之所以为路人,就是因为他们不曾认识她阿姨,所以他们可以淡然的瞟一眼后收回目光,甚至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