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门。
屋外站满了期期艾艾的流民。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女性,也有年纪很小、还要被母亲牵在手中或抱在怀里的孩子,还有包着头巾的老人,瘦削沉默的残疾者和伤患,甚至还有几个脱去铠甲,鬼鬼祟祟隐藏其中的护城军……
江宴秋:“……”
“仙、仙师,感谢您救了我们的命,这点东西,您、希望您收下不要嫌弃……”
为首的大婶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握着几枚擦得很干净的鸡蛋,期期艾艾地说道。
除了她,还有不少人也是这样,提着自己全部的家当,面色不安又紧张,竭力盼着江宴秋收下。
江宴秋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可能真的要这些东西,要是收了大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鸡蛋,他不如直接找块城墙一头撞死算了。
但要是直接拒绝……看着那群人期盼又紧张的目光,感觉也不是很说得出口。
就在这时,他的袍脚突然被扒拉了一下。
江宴秋低头看去。
竟然是囡囡。
她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江宴秋,细细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江宴秋的衣袍下摆:“大哥哥,你是神仙吗?”
江宴秋:“……不是哦,大哥哥也只是个普通人。”
囡囡很小声道:“可是囡囡都看见了,大哥哥画了一个好大的东西,然后那些砍人的叔叔,还有害死爹爹和娘亲的大坏蛋,就一起消失不见啦。”
“可、可是,大哥哥这样好累的,马上就晕倒了,囡囡好害怕。”她做了个捧心口的表情,“爹爹和娘亲已经去天上啦,囡囡希望大哥哥好好的,平平安安,不要有事。”
江宴秋愣了一下,把小姑娘抱了起来。
“放心,大哥哥很厉害,没那么容易死的。”
他突然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些热情的礼物了。
不大的茅草屋里,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一大把小青菜和鸡蛋下的汤,撒上雪白的盐粒;风干的火腿切成薄片,和切碎的白菜、新鲜的木耳一起炖上一整锅粉条;大米、花生和莲子,熬上一大锅粥……
热气蒸腾,没有太多调味料,属于食材本身的香味充满了整间屋子。
大婶麻利地用勺子在锅中翻搅,待火候差不多,便盛出在早已罗好在地上的瓷碗中,一滴都没漏在外面。
另一些年轻些的娘子把碗一个个端着送到其他人手中,难为她“看碗”识人,那些大瓷碗长相各有千秋,几乎每个都磕磕碰碰,凑不出一个好碗来。
其他人眼睛已经黏在碗里和锅里了,先拿到的人,第一反应是被烫得手一哆嗦,然后——头也不抬地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汤里化开了一块猪油,白菜炖得烂烂的,粉条软和却很有嚼劲,碗底下还卧着两块咸rou和火腿,汤面上飘着层油星;花生熬得很烂,大米的油都被煮了出来,再撒上一点白糖……
还没拿到碗的人,眼睛黏在他们身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有的老人年轻时还吃过一口好东西,而更多的人,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煮在锅里而不是走在地里的rou。
大米和花生竟然舍得放这么多!还有白糖,这可是好东西,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口。
还没长牙的小孩子被母亲抱在怀里喝加了糖的米汤,喝得连头都抬不起来,瘦弱的母亲充满爱怜地看着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老婆子这一把老骨头,都快入土喽,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赶上这种好时候。”牙掉光的老太太砸吧这嘴,没要年轻小娘端给她的rou粉条,而是慢悠悠地喝着米汤。
她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牙都掉没了,跟小年轻抢那几口吃的做什么,喝喝甜汤,想想当年还没家破人亡时候的日子,美得很哦。
……
这就是江宴秋想出来的“办法”。
既然他不好意思收,流民们又非要给,不如一起下锅煮了,让人家分一分,吃顿饱饭。
只怪他储物袋里没带多少凡人能吃的食材,只能把所有零嘴都拿了出来,让小孩子们拿去分了。
师玄琴拖着下巴,静静看着他,没有目露嫌恶,也没有挂上他那副惯常戏谑的笑。
“你们这些仙门正派,真是没意思。”他慢悠悠道。
江宴秋头也不回地清点剩余的符箓:“没意思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师玄琴笑嘻嘻地:“不过,我也不讨厌你这种人就是了。”
谁能告诉我一只千年大魔的好感度有什么用吗……
那倒是也有,至少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对方没直接把他丢在原地……
食物安抚了总是饥饿的肠胃,也放松了人紧绷已久的神经,渐渐的,竟然有小孩子敢凑到江宴秋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宴秋掏出一颗花生糖:“想不想吃?”
头发没有一寸长,压根看不出男女的小孩子,眼睛一下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