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人的哭喊声。
男人、女人、老人、幼童……
手持武器的人已经杀红了眼,穿着甲卫和官服的守城官兵,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背后早已被血迹浸染。
——城门开了。
更多的流民宛如蝗虫般涌入,涌向阙城的四面八方,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残忍的屠杀,有的人手中,甚至还握着先前那些死去的守城官兵遗留的刀枪。
他们此时已经不太像人类了。
没有人能如此干脆又狠心地收割同胞的生命。
一道惊恐又细弱的哭声响起,霎时吸引了江宴秋的注意。
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女孩,被人捏着脖子高高举在半空,两只伶仃的小细腿拼命蹬空挣扎。
她的小脸被掐得通红,不断哭喊着“爹娘”,就算这时候,还不忘紧紧抱着怀里的那只豁口海碗。
对面那人狞笑着:“你爹娘已经死了,你也下去陪他们吧——”小女孩又大又圆,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死死盯着面前之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对面那人正狞笑着要将锋利的长刀扎进她小小的身体——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江宴秋神色冰冷,一边接住猝不及防从半空坠落,口中惊呼的小姑娘,一边将凤鸣收入剑鞘。
——跟着一起坠落的,还有那人拿刀的胳膊。
鲜血从肢体的断面喷涌而出。
他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无比痛苦的嚎叫,一下子倒在地上。
小姑娘被吓坏了,把头埋进江宴秋的胸前,小小的身体发着抖,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哥、哥哥……”
“没事了,囡囡乖,没事了。”江宴秋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坏人已经被大哥哥打跑了。”
囡囡小声啜泣着,丢掉了那只海碗,两只手都死死地抓着江宴秋胸前的衣服布料。
由小声的哭泣,渐渐变为嚎啕大哭。
“可、可是……我的爹爹和娘亲……都被他们害死了……”
细雨纷纷。
江宴秋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挡在小女孩头顶,为她挡住那一小片雨水。
“那些不同意造反的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吧?”
“大哥,兄弟们埋伏打听了好几天,绝对错不了,哪怕是咱们之前商议大事时面色不认同的,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好,很好。”
为首被众人唤作“大哥”那人,身高八斗,身形魁梧,瞎了一只左眼,右脸上有一刀长长的伤疤,从发际线一直延伸到脖子。
看着就是个狠角色。
乱世中有魄力造反的,也没几个不是狠角色。
独眼狠狠啐了一口,“他们不愿意跟着兄弟们一起干,带着一家老小一起过上好日子,竟然甘愿被大宛那些狗官和人上人骑在头上,也不怪兄弟们先送他们一程。”
其他人均是一派畅快叫好。
这些人,便是跟城外那些难民里应外合,杀光守城门的官兵,掀起暴动之人。
游说时未免有人通风报信导致计划败露,甚至不惜对“自己人”拔刀相向,把反对的、不愿跟着一起暴动的人全杀了。
独眼喝了口酒,这酒还是从守城卫兵那里搜出来的,是最便宜的浊酒,味道却烈得很。
他已经很久没尝过酒Jing的味道了。
哪怕为了这口酒……这些人都杀得值。
独眼狞笑道:“等咱们推倒了那狗皇帝的皇宫,酒有的是,女人也有的是!”
追随他的兄弟们一阵欢呼,气氛无比热烈。
“这些,都是你们的人做的?”
江宴秋极力压抑着怒气,嗓音冰冷。
独眼原本大马金刀地坐着,看到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危险地眯起。
“呵,朝廷的狗官。”
见到江宴秋的第一眼,他便在心中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官,才会有这样小白脸一样的相貌,华贵的衣服,和高高在上的,仿佛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他大声道:“就算老子们干的又怎么样?你们这些皇帝的走狗,又想用什么狗屁大义来压我们吗?”
“你知道你们的狗皇帝做了什么好事吗?”
“下令让我们所有人,三日内迁出流民营,搬出你们的好阙城。白泽洲水患,多少良田屋舍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赈灾的银子被层层克扣,发下来的赈灾粮霉得连鸡都不吃。”他语气无比嘲讽:“真是好仁义的皇帝,怎么不下令让我们直接去死呢?”
他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无数难民都跟着激动起来。
有之前被定慧寺安置下来的,也有在城外苦等,却被守城官员百般推脱的。
江宴秋不为所动。
“所以,这就是你对同胞拔刀相向的理由?大宛的皇帝对不起你们,民众又何其无辜?”
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