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是要跟堰东边的那几家人谈卖地或是换地的事,她先去的蒋成安家,这人在初秋时帮她家撵过贼,人也比较好说话,山上的鹅有时候赶不及时会噆几口麦子,赔个礼人家也没计较。
“不用换,那块儿地是开的荒,比不上你家的上等地,你需要几尺长几尺宽我卖给你。”蒋成安一听换地立马否决,换地他还要往里搭银子,翻年他还想再起两间屋,没那个闲钱。
“是这样的,我家再造堰,那块儿的水汽就比较大,像这下雪天,有堰的地方就比较冷,对麦子的生长可能不大好。”杨柳是想换地的,不然鸭群和鹅群下水,踩了人家的庄稼或是鹅噆食了麦苗,见天的要去赔礼赔钱,“你家若是有意卖,我们愿意用下等地的价钱买。”
“这个行,三年前官吏来量的是两亩四分地。”
杨柳反应过来,农家无闲钱,之后她再去后三家,提出买或卖或换地,都是出手给卖了。
等她从最后一家出来,半边天已经暗了,约好明天去镇上过地契,她往家走,路上遇到捏着布袋的小孩,她问:“逮了几只雀子?”
“一只麻雀和一只山斑鸠。”小孩抖了抖袋子,忧愁地说山里的鸟学Jing了,看到竹箩都不进去吃谷子,“小蛋子昨天去他舅家逮雀子了,我在考虑是不是也去我舅家住几天。”
笑死人,腿高的娃,还装作大人样说考虑。
走到家门口,雷婶看到她像是看到救星,“小柳你快来帮我算账,也不知道这群小崽子有没有骗我。”
“老嬷,都老熟人了,谁会骗你啊。”一个个头大的小子转过身,苦着脸说:“小柳姑你快来给我算,我都来好久了,一个鸽子两个斑鸠四只麻雀,就七文钱,这老嬷说算不明白,一直让我等。”
“是七文。”杨柳往门口一站,“只有麻雀的站一队,还有旁的鸟的站我这边来。”
到了傍晚,来卖鸟雀的不止孩子,还有男人,他们嫌麻雀价低,有时间就耗在山里或是去地里逮山斑鸠或是黑尾雀,杨柳看排队的人不少,站了一会儿进屋搬了凳子坐门口算账。等程石跟她哥回来,面前还剩个人。
“我先回去了,明早来找你,你明早不去镇上开铺吧?”杨老大接过装着孩子的背篓问。
程石看向杨柳,“当家的,我们明天去镇上吗?”
“不开铺,但要去换地契,上午下午都行。”杨柳冲她哥甜甜一笑,他不要面子在外喊她喊当家的,她有什么法。
“明早你来找我,我们一起进山。”程石冲席哥儿拍手,“留姨父家吃饭?”
席哥儿身子一趔,抱住他舅的脖子不肯。
气死人,他背这小子也累得不轻。
“那我们回去了。”杨老大笑,走远了跟外甥说他不识货,“你姨父家好吃的多,下山的时候你看到的那么多的鸡鸭鹅都是你姨父家的,你嘴甜点,他待你也好。”
“我小姨。”
“对对对,也是你小姨的。”
……
隔日再上山就没带席哥儿了,等他睡醒吃了饭,杨母拿了抄网带他在西边等着,所以在山上有猪叫的时候她第一个听见,“还真逮到猪了?二丫头快出来,阿石他们逮了野猪回来。”
一嗓子嚎来小半个村的人,一群人去帮忙抬猪,两头猪到了来帮忙的人手上,程石扶着树大喘气,可累死他了。
“抬到我家去,屠夫在我家杀猪,顺道一起给宰了。”杨母抱着外孙高声说,她问儿子:“就逮了两头,没有了?”
“两头还不行?没了没了。”杨老大也是呼呼喘气,他跟坤叔抬着猪下山还好,程石一个人背了头捆住腿的猪,半道歇了好几次,但凡再多一头就还要再跑一趟。
一行人抬着两头吱哇乱叫的黑毛野猪进村,哪怕不是他们逮的,也恨不得敲锣打鼓的炫耀,真正的逮猪人钻进家换了干净的衣裳才撵上去。
“待会儿杀猪的时候还是要弄脏。”杨柳给他扯了扯腰间的褶子。
“那件衣裳沾了猪味儿,臊得很。”程石捂了下鼻子,又极快地撂开手,手上也有猪臭。两头猪抬上案桌,他作为主家要过去按猪,程石让杨柳在外转一会儿再进去,杀猪的味儿不好闻。
两头野猪,猪血凝固后分给了来看热闹的人,刨了猪后,程石只挑了一头猪的rou回去,另一头给丈人家。
“我家今年也杀猪,家里不缺猪rou。”杨老汉喊住女婿,“你都给挑回去挂熏房里熏着,管你是吃rou还是卖。”
程石哪会理他,他昨天来喊舅兄就是存了帮衬岳家的心,“挖坑、抬猪,你家出俩人,我家出俩人,两头猪一家一头正正好,你要是嫌猪rou多就卖一头。”
周围帮忙的人出言道:“二叔,你女婿孝敬你的,你可别辜负了人家的意。”
杨老汉见程石已经出门了,无奈地说:“之前就送了两筐rou来,哪能还要。”
这话说的让人耳酸,谁家都有女婿,是个男人就是女婿,谁都想当杨老汉这样的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