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说,我好看吗?”
林小瑶猫儿狗儿似的与她凑得更近一些,干脆伏倒在她膝头。
梁倾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她的头发,她记起她高中时候林小瑶老缠着让她给编新chao的鱼骨辫。
“怎么这么问。”梁倾调侃:“你不是老说自己是顶级大美女么。”
“说真的姐。我觉得我老了,我变丑了。”
梁倾轻笑出了声,说:“你这个十八岁的人要气死我这个快二十八的是不是。”她顿了顿,又说:“你从小到大谁见了不夸你。上学的时候男生喜欢你的也不少吧。”
“可是 姐姐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又漂亮又高挑的美女,她们好多人高中就开始化妆了,化得也很好看,也很会穿衣服 我也不太会 还有网上那些,一个比一个好看”
“瑶妹儿”
“嗯?”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林小瑶虽是拿后脑勺对着她,仍僵了一僵。二十八岁的梁倾不可能看不穿十八岁的林小瑶 —— 倒不是基于对她的了解,而是她亦爱过人,当然明白,爱多少伴随一种病态,让人觉得卑微。
“你放心,除非你想,我肯定不会告诉舅舅舅妈的。喜欢别人,任何人,都是件好事,值得体验。只是若你遇到了什么难题,至少能来找我倾诉。”
“姐姐姐姐。”林小瑶蹭蹭她,说:“你真好哇。”
“傻样儿 明星还对自己外貌不自信呢,何况普通人。但是作为你姐姐,我还是希望你找到的人能让你觉得自己很美。”
“那,万一我找不到这样的人呢。”林小瑶仰面躺在她腿上,一双圆圆的眼睛亮闪闪的。
“那你就来找我哭呗。心碎也是一种体验不是么。”
“哈哈,姐,你可真酷。”
梁倾掐掐她的脸,说:“那我还得交代件不酷的事儿。”
“啥?”
“记得戴/套。”
“ 姐,你在说啥啊!”
林小瑶倒吸一口冷气。
姐妹俩笑一阵。
忽然梁倾微信一响。
她点开。
竟是周岭泉,他问:“在江城过年?”
她觉得这信息简直如同午夜凶铃一样让人心惊。
夜更深了,窗外风声低旋,人间至寒的节气,旧光Yin里炽热过的都被封冻。
“是。预祝周总新年快乐。”她回。
那边再没有回应。大概见她客套,也是无话可说。
林小瑶忽地伸手摸摸她锁骨处的纹身说:“这个好酷啊。这是从前望县你住过的地方吗。”
“是。”
“爸爸妈妈都以为我不记得,但我朦朦胧胧却好像有印象,你这一道疤,跟曹家华有关。我那时候还小,后来我问,爸妈也从不跟我说。”
“是。”梁倾收敛起笑意,望着电视里无声的小品表演,出神。
“我爸爸这次特意交代我,说,要我不要提那段时间的事儿,他说姑妈不记得了。”
“是,舅舅,也跟我说了。你别担心,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梁倾收回神,对她沉静地笑笑。
“纹身疼吗。姐姐。”林小瑶问。
“怎么会呢。”梁倾温柔地答。
—— 她自然想起第一个这样问的人。那天日光清澈的房间,她本下了决心就此与他告别,却因他这一句,又拖延了月余。
她很平凡,不免眷恋温柔。
姐妹俩依偎一阵,手机开了部最新的甜宠剧打发时间。看完一集,已经凌晨一点。第二日一家还要一起去商场置办年货,两人便起身去睡。
林小瑶上了阁楼,梁倾留了一盏壁灯,这才开了房门。
出乎她意料,林慕茹正坐在床沿,穿着件臃肿的保暖内衣,侧着头看着窗外。梁倾下意识关了房门。
屋内暖和,窗上起雾得厉害,什么也看不见,一层浮白的昏光,挤进室内。甩不开的失真感,披在她身体的轮廓上。
坍塌的背脊,下垂的ru/房。
梁倾想到她小时候做过的梦,梦中是会飞的房子,颠簸的,房子里有她和林慕茹,林慕茹哼着歌在煲汤。她好像不知道房子已经飞了起来。
“妈。怎么了?”梁倾问。
林慕茹闻言,回过头,打量她几秒,问:“贝贝。这是在哪儿。”
之前她并未称呼她小名。
“在舅舅家过年。妈,你忘了吗。”
林慕茹怔忪半天,似乎才想起身处何地,说,“我要上厕所。”
“记得开灯。”梁倾提醒她。
她起了身,嗓子挤出无意识的叹息。
梁倾睡进了被子里,听窗外风声可怖,更甚北城。她不知为何有些想念那里,大概短暂寄居的原因,让她觉得轻松而年轻。
不像此时,她蜷缩在少年时代的旧被子里,记忆压身,喘息都觉得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