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好奇,林大人想对他说什么?宁夫人和她的丈夫是多么恩爱,这些年从罗十一不断地明示暗示里,他早就听够了。不想从林大人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他们夫妻情深的话语,他只能先开口:“这是在行宫,不在朝堂上,林大人是想和我比武切磋?”这话说出来,他已经输了。但他还是要说。林如海一笑,泰然自若,气定神闲:“林某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罗指挥勇冠三军,某所不能及也,不敢与指挥相较。”罗焰深深看了一眼林如海。从前他觉得男人的相貌无用,但容貌好到林大人这种程度,想必就算是宁夫人,也不会毫无心动。他语气微嘲:“林大人随陛下急行军,一日赶至行宫还不觉疲累,都能算手无缚鸡之力的话,只怕满朝文臣里都没有几个强健男子了。”皇上离京未乘车轿,是与禁卫前锋一同快马赶至承平行宫,仅用时一天。武将皆随皇上急行军。文臣和各家子侄中自觉力壮可以支撑的,也皆被编入队伍,随御驾同行。所有文臣中,最后还能保持不掉队的,只有三人。林大人、吴学士和宁小翰林。而不算长的休息过后,还能Jing神抖擞出现在御前,随皇上行猎了一整日的,就只有林大人一人。这点路程对罗焰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他没有忘记,六年前林大人的身体是何等破败不堪。当时,他诊断林大人能在两年内就京任,若调养得宜,五年后或许还能再出外任。现在,六年过去,林大人的身体简直好到能去领兵。他替皇上详细调查过林大人。和宁夫人成婚之前,林大人的骑射仅为中等偏下水平,不会武艺,捉个活雁还要向衙门借人。林大人也并不好习武骑射。这几年在公事繁忙之余,林大人还不畏辛苦,见缝插针地和十一勤勉习武,是为了不负圣上赐下习武先生的恩德,还是为了讨好于宁夫人?原来,做宁夫人的丈夫,也要如此行事,才能保得“恩爱”。罗焰心中闪过一阵快意。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林如海握鞭的手抬起,指向远处:“难得清闲,某陪指挥走走?”罗焰一扯缰绳:“某不胜荣幸。”沿着通白河,他们静静走了很远。林如海没有问任何话,让罗焰准备好的几种回复都没了用处。林深静谧,罗焰松开缰绳,任马儿自己去啃草喝水,感觉到了难得的放松和宁静。除了宁夫人和身边宁夫人的丈夫,他什么都不用去想,可以暂时把一切都忘记。忘记刻骨的仇恨。忘记皇上筹谋许久的,会在今日发生的“大事”。忘记他现有的一切,他的任务、官职、属下、家庭、财富……一片落叶被风卷着向他脸上拍过来,罗焰两指夹住,发现自己竟有心思赏了一赏。他丢掉树叶,转向林如海:“大人是想……”林如海一手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马,眼睛盯着从他面前奔窜过去的肥鼠,神情严肃:“罗指挥,我看你我还是尽早返回——”罗焰看向变得浑浊的河水和大量跃出水面的鱼,扯回坐骑,把马缰递给林如海,侧耳伏在地上听了一听:“快走!”这里树木繁茂,地势崎岖,若有地动,最易出事!他在前引路,林如海紧紧跟随。马匹愈发狂躁,怕林如海出事,罗焰便一人控住两人的马。两人冲过最后一株柏木。刹那间,大地狂震。罗焰瞬间跳下去,制住嘶鸣想逃的马匹。林如海被甩下马背。但他早有准备,就地翻滚几圈,消除了大半冲击。第一阵地动很快过去。林如海站起来,脸色难看至极。罗焰:“你受伤了?”他是带林大人一起回去,还是暂时把林大人留在这里?林如海的视线从开裂的土地转向罗焰,控制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夫人在雁羽山里。”他喉结滚动,添了一句:“你夫人与我夫人常在一处。”罗焰张了张嘴。
他想说,他该去护卫陛下。能把话挤出喉咙之前,他听见了仪鸾卫特有的哨音,就在雁羽山方向来,距离很近了。他回了一哨,上马问:“大人与我同去看看?”林如海沉默上马。离开两位夫人先行下山的两个仪鸾卫,没能制伏狂躁的马,只把在山下活捉到手的两个禁卫控制住了。他们快速把事情经过回禀完毕。罗焰看到,听见宁夫人一人反杀三名禁卫,毫发无损,还一箭射死了另外一人时,林大人眼中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心知计划有误,禁卫中还有陛下和他不知道的叛变者,但现在不是审问俘虏的时候。罗焰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给两个禁卫一人喂了一丸,可确保他们至少沉睡十二个时辰不醒。他们是在地动之前动手,看来,叛军原定的起兵之日就是今日。这么大的地动一定会让地形改变,宫殿倒塌,或许宫墙已经坍裂。恐怕他和陛下的布置已不是万无一失。为了引蛇出洞,三万京营将士分批驻扎在行宫东面五十里承平府附近,两万禁军,他们已知的叛军有一半驻扎在行宫以北,另一半就在行宫内部,陛下周边护卫。就算禁卫里只多了一千他们不知道的叛军,若无防备,陛下只怕也会凶多吉少。他问:“林大人是与我一同回行宫护驾,还是去承平府调动京营来救援?”知道了陛下可能身处叛军中,林大人就失去了去雁羽山找宁夫人的选择了。明知该救驾而不去,哪怕林大人真的亲手救出了宁夫人,也逃不了一个见君不救的罪责。林家和宁家如此亲近,到那时,受牵连的不仅是林家上下,还有宁家。他……可以替林大人保守秘密。但那两个禁卫已经看见林大人了。他不确定他们会招出来什么。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