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飙泪, 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娘——宝玉——我要连累你们了——绝望席卷了她的全身。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向后抽动手臂,用尽最后的力量顶出去。——奇迹发生了。上皇微动脚步,却足下一滑, 把甄素英也拽得向下跌落。他双目睁大,不妨之下, 手上的力气松懈了不少。他想站稳,可光滑的石砖地上,让他脚滑的是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ye体和血,随着他慌乱的蹬足,这些ye体越发滑腻。他纵欲三次,出了一身的汗,体内空虚,已不剩多少力气。“铛”的一声,他的头磕在了火盆的罩子上,被烫得大叫。而甄素英掉在了他大腿上。甄素英高高举起双手,全身向下压了下去。她看到上皇口角溢出血沫,眼神惊恐无比。她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拔出短匕。大量鲜血喷涌出来,染得她全身一片血红。上皇抽搐着,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喊着。甄素英大笑出声,给了他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她原本还有许多话想问面前这个血人。——甄家效忠五十多年,从你做太子,到你登基,再到你退位,搜刮了多少财富供你享乐,又听你所命做了多少脏事!皇上想治甄家的罪,你为什么不保?你若表态会保甄家,父亲何至于暗害朝廷命官!——太后娘娘与你五十二年的夫妻,因你累掉了四个孩子,被人暗算再不能生育,唯一养在膝下的大皇子还在火中救你被烧成重伤,不治身亡,你连个亲王都没有追封。你心里既然只有你的皇权、你的龙椅,你还有什么脸面怨太后娘娘和你离心?但她知道,她不会听到她想听的话。上皇也不会承认他的冷酷、残忍和无情。她只能让他死得透些,更透些……甄素英一刀一刀刺向上皇冰冷下来的身体,直到再也抬不起双臂。她慢慢从上皇身上爬下来,看到有火舌在舔舐上皇的头发。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戴权还没进来。甄素英跌跌撞撞走到桌边,灌下半壶冷茶,吞下几块点心。她的手腕不自然地扭曲着,可她并不在意。她回到上皇身边,似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掀开了火盆罩子,将满盆炭火都倾倒在了上皇脸上身上。就算是神仙在世,他也活不了了。把四盆炭火都倒空,甄素英把卷刃的短匕珍重拿起来,爬上软榻,用长满水泡的手给自己穿好中衣和外袍。然后,她拔出上皇的佩剑,横在自己的颈项上。离她二十岁的生辰还有十天。她出生时,金陵梨花盛放,素色的落英纷纷扬扬,撒满了爹的肩头。甄素英看向窗棂,手向右一划——闭眼之前,她最后听见的,是戴权在外敲门的声音。娘,宝玉,我就先走一步,先去见爹了……皇上和忠顺亲王在午后赶到了静玄寺。上皇和甄素英的尸首仍然横在地上、榻上,无人敢动。只有上皇身上的炭火被拾在了一旁,露出他被烫成焦炭一样的皮rou。他的头发被烧枯了大半,五官模糊不清,要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曾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那位九五至尊。皇上和忠顺亲王进入内殿,看到此等情状,都茫茫然不知所措。忠顺亲王偷眼看皇上,见皇上眼中的震惊着实不似作伪,心想,难道父皇之死与皇兄无关吗?皇上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了上皇的尸体。
离得越近,他受到的冲击就越大。他不禁看向榻上安详闭眼的甄氏。似是这般纤弱的女子,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不会强夺臣妻,可若他身边也有如此恨他的人,这般算计他,他能逃得过吗?皇上在还未干透的血泊里跪了下去。他伸手,想将上皇已经被烧焦的瞪得极大的双眼阖上。上皇残余的眼皮在他手下破碎了。他手一抖,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盖在了上皇脸上。“戴权!”他指向榻上,抖着声问,“这是何人?”戴权急走进来,关上了内殿门,在忠顺亲王斜后方拜下:“回陛下,此为静思师父。”“说她的俗家名字!”。“回陛下……是北静王妃甄氏。”忠顺亲王浑身一颤,回过神来,见殿内只有他一个站着的了,也忙跪下。他可不是毛头小子……父皇生前和北静王妃做了什么,这榻上地上全是痕迹!此等丑事、此等丑事,皇兄会不会……皇上闭了闭眼睛:“有多少人进过这里?”戴权忙道:“算上老奴,只有六个人。”皇上命:“都关起来。谁敢多说一句,立斩!”忠顺亲王松了口气。皇兄果然还是想把这事遮掩过去的。皇上命:“将甄氏移回西寺居处,将服侍她的所有人看守起来。把各处僧房锁住,一人不许走动。且将父皇遗体送回宫中,再办丧仪。”他问:“六弟?”忠顺亲王忙道:“臣弟在。”他叹道:“父皇驾崩,只余你我兄弟。今后大周如何,全看你我了。”忠顺亲王忙膝行上前,叩首道:“臣弟微贱愚莽,难当大任,若皇兄不弃,愿为皇兄驱使,皇兄有命,臣弟无有不从!”皇上将忠顺亲王扶起,双眼含泪,哽咽道:“六弟……”忠顺亲王跪伏在皇上膝上,哭道:“父皇崩逝,臣弟就只有皇兄了……”两人在上皇的尸首旁哭成一团,戴权在旁劝解许久。皇上又对戴权哭过一回上皇,才命人进来办事。他与忠顺亲王亲自抬着上皇的尸首,一步一步走出山门。禁军统领蒋庆在路旁跪下:“请陛下治臣之罪。”将上皇的尸首送入御辇,皇上亲手将蒋庆扶起:“父皇是含笑离世,无疾而终,蒋爱卿多年来护卫有功,何罪之有?”蒋庆又拜倒在地:“微臣必将誓死报效陛下!”皇上点头,心内一笑,又将蒋庆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