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胎药是早就预备好的,秋望舒亲自端着喂她。实在是苦,宁安华只能婉拒秋望舒的好意,把药碗接过来,几口饮尽了。这回的安胎药是正经安胎药,里面没加任何不该有的东西,她是真的喝进了肚子里。女医还没来,大公主先找出参让切了片,却拿不准该不该让宁夫人含一片。宁安华异能全空,身体已不能自动汲取天地灵气恢复,身上还有内伤,急需能量。人参大补元气,她若含上两片,能缓过来不少。她想和大公主要参片,又觉得保持这样也好。甄太后活不成了,接下来就是国丧国孝。这回是在京五品以上女眷全要守制跪灵送灵。她趁现在把“重病体弱”的牌子挂上,就能名正言顺告假,不用每天五更起来入宫跪灵,还要往来孝慈县送葬了。主意一定,等女医到了,宁安华把眉一颦,再憋出些许眼泪,看上去越发虚弱不胜。她知道,司药属的高阶女医,医术和地位都不逊于同品级的御医、太医,连太后、皇后有重疾,都能参与进治疗中。来给她诊脉的是一位刘姓六品司药。只要这位刘司药说她需要休养,说不定不必她主动告假,宫里就会“开恩”,许她不必参与甄太后的丧仪了。刘司药严谨细致地问了宁安华的感受,又把脉了有小半刻。她起身,面向大公主:“宁夫人元气大虚,头晕耳鸣,当属受惊过度。四肢皆有暗伤,是……”刘司药不敢妄说长乐殿内的事。大公主善解人意:“你只说宁夫人伤得重不重,孩子怎么样,该怎么治。”刘司药便道:“万幸没有损伤到胎气。只是母体虚弱,迟早会影响胎儿。宁夫人四肢的暗伤好治,在床上静养一个月便可,但为保胎气,到生产之前,都不宜劳累了。”大公主略加思索:“司药先给宁夫人开药罢。”刘司药下去开方。大公主来至宁安华身边坐下:“今日jian人作乱,让夫人受委屈了。”宁安华忙要起身:“娘娘和殿下都知道臣妇是清白的,臣妇不委屈。只是太后娘娘……”大公主亲自扶宁安华躺好,叹道:“我也没想到,李尚书历来忠心,今日怎会这般?皇祖母……”宁安华忙道:“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必能逢凶化吉。”大公主一叹:“我在这里守着夫人,夫人只管安心歇息。一有消息,会有人送来的。”她离皇祖母近,看得清楚,是皇祖母晃了两下,李尚书想扶,也没站稳,才有后面。但为了遮掩皇祖母无故为难、陷害朝廷命妇的丑事,只能将李尚书打为“行刺”“jian佞”了。不过“jian佞”名给李尚书倒正合宜。谁知道皇祖母为难娘的那些主意,有多少是她出的?大公主让她安心歇息,宁安华就真的闭眼开始养神。她已头不晕耳不鸣了,方才与刘司药这么说,是她忽然想到,她本该中药晕过去,万一被深究出来,她身上就有了疑点,趁机会能找补多少就是多少。秋望舒和女儿坐在一处。卢芳年毕竟年轻,过了今天才十七岁。她第一年除夕入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现下回过神,后怕才一阵阵涌上来。夫君和林大人同为陛下近臣,甄家的案子是夫君下江南去了结的。若太后今日为难的是她,她能像宁夫人一样临危不乱,从容应对吗?她又会不会有宁夫人这样的好运气,能全身而退?秋望舒握住女儿的手。女婿今晚一定回不了家了。把芳年接回家住两日罢。大公主的内心却不似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娘不想让这事牵连到她和妹妹,才用两件事把她们都支走。可皇祖母出了意外,娘是儿妇,皇祖父有的是理由借机难为娘。娘的身孕将要七个月了,又该怎么熬过皇祖母的丧仪?长乐殿。殿内所有人,包括皇后、沈太妃,都跪伏在地,恭迎上皇到来。就算没有屏风挡着,外命妇们也不敢窥视上皇的怒容。方才女医们诊断,太后已经没了呼吸。上皇驾临,命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再诊。死一样的寂静后,院使和院判们都拜倒不起。院使声音颤抖:“回陛下,太后娘娘……薨了!”有哀泣呜咽之声突兀地出现在殿内。上皇暴怒:“哭什么哭!谁在哭?给朕……”皇上早已跪下,抱住上皇的腿:“父皇,父皇,请父皇息怒,父皇节哀,为今之计,还是早些将母后收殓……”
上皇一脚重重踹在皇上心口:“逆子!你母后尸骨未寒——”皇上不防,被踢了个正着。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他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这滩猩红。父皇是真的想要他死?父皇……已经如此后悔当年让位于他了?江皇后膝行过来,额头触地:“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未能察觉李尚书不臣大逆之心,还请父皇不要怪罪皇上。诸位皇亲诰命都在,还是先将母后凤体移回内殿,再惩治jian佞。”皇上动了动身子,半挡在江皇后面前。懿娘还怀着孩子。上皇盯着皇上和江皇后,没有再踢出第二脚。他吩咐戴权:“都关起来,查清再放出去。”戴权细声问:“陛下,那含元殿……”上皇声音暗沉:“含元殿上锁,宫门上锁。有随意走动者,立斩!”皇上和江皇后都觉得不妥,却不敢再反驳。上皇坐在了太后临死前坐过的凤榻上。江皇后与皇上对视一眼,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皇上在袖下塞给江皇后一枚令牌。江皇后摸到令牌上有三个字。她不敢露出任何破绽,带领吴贵妃、贤德妃、梁妃、李妃四个高位妃子,亲手整理了太后遗容。皇上忍着胸前钝痛,在上皇身旁侍立。女官太监们将外命妇一一请入偏殿。太后的遗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