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要找一个宁族眼生又医术好的大夫,留在保定看屋子的人便说了他。宁安硕见他面上仍有惶然之色,便问:“先生若怕——”他指了指宁家祖宅的方向,“不如往江南走几年?”赵大夫忙赔笑道:“今日小的胆弱,没办成大爷交待的事,实在是……”宁安硕笑道:“是我强人所难了,不怪先生,其实是我牵连了先生,该我给先生赔礼才是。”他便起身,真个要给赵大夫作揖。赵大夫如何敢受?忙把他扶住,笑道:“小的早有心向各地游医,盘费也攒得够了,只是还无路引……”宁安硕忙笑道:“这有何难!”问明他还未娶妻,并无家眷,宁安硕便命白三带他往衙门去办路引文书,又赠与白银五十两,请他在院中暂歇一日,明日与宁家送信的人一同南下,路上也有个照应。赵大夫着实谢过,同白三去了,又有宁家的两个人帮他去医馆搬家。宁安硕写了信,正待封口,摘云回来说:“祖宅才把那俩丫头卖了,三老太爷后脚又买回去了,放在外头的宅子藏着。别的没打听出有什么动静。”宁安硕寻思一回,冷笑几声,又将信添了一页, 她喜欢冬日天短, 才是申时,窗外的日光已转为黯淡。还未点灯,书房内室的光线柔和又晦暗。宁安华用目光描摹着林如海瘦削的面庞, 看他清隽的眉眼比病前深邃了些许,越发显得鼻梁高挺。有淡淡的红晕从他的耳根生发, 如同孤松挂落英、玉山染霞光一般, 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再触碰。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微凉的雪珠擦过了劲松的枝头,化成一点shi意。林如海一动也不敢动, 连呼吸都不禁放轻了。宁安华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表哥怎么不说话?”林如海背上沁出薄汗:“今年……不得出门, 没什么新鲜玩意给夫人, 夫人想要什么?”宁安华笑问:“我想要什么都行?”
红晕烧到了林如海的两颊:“除、除了……我还……”宁安华“哼”了一声,规规矩矩枕在他肩头:“我不要什么,只要咱们一家在一起就好。”林如海环住她:“……再等我三个月。”宁安华笑道:“再过三个月, 正好是出正月,咱们该准备回京了。路上一个月,回京安顿又要半个月, 算下来竟是小半年了。表哥怎么把官场上的功夫用到我身上了?”林如海只得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想给你最好的。”宁安华面上一热, 从他怀里起来:“什么好不好, 我竟不懂。”她是想和他睡觉了,但是……他以前身体也很诚实, 可嘴上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啊!林如海笑着重新搂住她:“是我想你了。”四目相对,两人都没了声音。再开口时,宁安华竟然不敢直视林如海的眼睛了。她努力坐正,从袖中取出宁安硕的信:“安硕长进了, 虽然手段有些粗糙,但没什么大瑕疵, 不枉表哥教他几年。表哥看看?”林如海也直视前方,目不斜视地接了信看:“确实长进了。”宁安华:“安硕送来那位小赵大夫,我先留在家里住着,请他也给青儿诊回脉。表哥这里有御医,倒不好送他来。”林如海:“夫人虑得是。刘御医和方御医都医术高明、十分尽责,又是陛下所赐,再请别人不妥。”看话题又靠近林如海的身体状况了,宁安华便说:“安硕到了这个年纪,只怕过年逃不了族里打他婚事的主意。我想把菊影送去几个月,就算我亲自到了。”林如海:“夫人做主就是。让林平家的过去也可。”宁安华:“家里少一个管家。年底事多,离不得他们。有菊影就够了。”贾敏陪房郑氏被撵去庄子上后,她男人曹岭也从二管家的位置上下来了。原三把手杨兴一家因秋霜、菊影和洗砚的事也去了庄子上,换上来了崔盛。现下林家管事二把手的位置还空着,差事由大总管林平和崔盛暂分。若宁安华有陪房的人家,正好能顶上去。可宁安华没带能管事的已婚男女做陪房,也给了丫头们不成亲的自由。又因林平之妻崔氏是崔盛的亲妹子,两家关系太近,林如海和宁安华都不放心让这两家同时任一把手和二把手,这二管家的人选就一直放着。提人的事要慢慢来,宁安华只问:“表哥对安硕的婚事是怎么想的?”林如海略作沉yin:“若夫人不急,他及冠之前,还有两次秋闱……”若他能秋闱得中,少年举人,可说的亲事就会更上一层台阶。再加上林家,他连大学士、尚书之女都能求一求了。但宁家只他一个男子。为子嗣计,早些成亲或许更好。宁安华笑道:“男子成亲不怕晚几年,就让他先专心读书罢。”这时代弱龄幼子容易夭折,少年成年男女出意外没了命的也不在少数。比如贾珠,好歹有个遗腹子,就算“留种”了。林如海不怕将来被宁家——被她怨恨,提出这个建议,可见是真的把宁家当自己人了。宁安华:“我只说是我的主意。”她是亲长姐,何必让他担这个风险。林如海攥住她的手,她又靠回他肩上。“不许驳我。”她说。林如海只得把话咽回去,说:“好。”他慢慢转向她。两人呼吸相闻。他说:“都听夫人的。”[注1]晚饭后,宁安华抱着松儿回房。林平家的随后就来了,笑道:“老爷说快过年了,请夫人再取三百两金子出来,想什么就买罢。”林黛玉去东院和宁安青吃饭了,屋里只有檀衣几个,都在宁安华身后眼神乱飞。老爷八月才给了太太五千两。上个月因被拐的孩子太多,帮他们找家人的钱不够了,太太自己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