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上头的主子们一心,他们做奴才的日子才能好。新太太的规矩比贾太太的还严, 比原来做表姑娘的时候威严多了,家里本来有几个心浮的人, 不用新太太出手, 就自己把那点心思给压回去了。林平自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别说现在知道老爷这么看重新太太, 就算是新太太做表姑娘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轻疏慢待过,可、可这不代表他愿意扰了老爷和新太太的好事啊!但老爷说了,让他一有消息立刻回报。林平把西洋珐琅嵌宝小怀表塞回袖子里, 提着心和正院守门的婆子问:“老爷太太歇下了没有?”不知该说幸好还是说不幸,老爷和新太太还没睡下。他在门口等着, 从屋里出来一个大丫头亲自领他进去——他认得是菊影。老爷和新太太一起在堂屋等他回话。进了屋子,他瞥见新太太似乎连头上簪钗都去了,忙死死把头低下去。事关新太太,还不是什么好话,他也不大敢说。可老爷让他回,他只得把他知道的都说了。新太太好像没生气。新太太问老爷:“咱们的婚事并没大办,只请了扬州城中十来家人,不过聘礼嫁妆多了些,这才几日,外头怎么就传成这样了?再者,这话中只提聘礼,一句不说我的嫁妆,我虽把嫁妆自减了些,却不信家家都能拿出五万嫁女儿,竟这么不值一提了?”林平心中一动。新太太只怕不是在抱怨她的嫁妆不被人重视,让她没面子。宁安华确实觉得盐商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背后一定有推手:“聘礼是四月二十九送的,到现在四个多月,晒嫁妆却是八月十六的事,过去了大半个月,也该各处传开了,又比聘礼更近,该有更多人说。如今他们只字不提我的嫁妆,言语里竟似我是小门小户出身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好用金银打动。你说可奇怪不奇怪?”林平光在底下听着,就觉得冷汗直冒。若真是有人谋划,那一定是冲着老爷来的。是他亲自去查的,他怎么没想到这些?太太这份心智……真是……那这事后面会是谁呢?宁安华看着林如海。林如海的面色着实不甚好看。他命林平先回去,然后请宁安华一同回卧房。宁安华搭着他的手起身,见他正思索不说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其实她心中正在后怕。如果他们没这么警觉,没有这么快就查清事实,或者她不收礼的态度没有那么坚定,给盐商们留下了还有希望的错觉,等盐商们的热情越涨越高,不仅江苏本省,连安徽、江西、湖广、河南等地的盐商都有了动作,到那时,她贪财收礼和林如海“枕边风”、徇私的名声早都传出去了,谁还管真相是什么样?她认为在这件事上,贾家的嫌疑近乎等于零。林黛玉还在荣国府住着,月月都与家里有书信往来,她在荣国府也明显有了自己的消息来源——宁安华猜测有可能是王熙凤,贾母还在等着她到底对外说多少嫁妆,就算下手也不会这么快。这事明显是冲林如海去的。把林如海的名声搞臭,官位搞没,让林黛玉从三品大员的女儿成了罪臣之女,对贾家有什么益处?再说,贾家难道就一点也不想从林如海身上得到好处了?除非贾家是想逼林如海休妻。但就算林如海真的休了她,他的名声也不一定会好转,甚至可能因轻义重利变得更差。而且,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他们还指望林家会与贾家有任何往来?她不觉得在贾家掌握对外话语权的贾政,和“老祖宗”贾母已经糊涂到了如此地步。在官场上行走,可以朋友少,也可以敌人多,但不能敌人比朋友多太多。贾家和林家好歹是姻亲,就算没那么亲密了,也没必要结成死仇。贾母曾经想,或许现在还在想压制她,但绝对不会主动拿聘礼说事,把贾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贾母甚至不许贾家其他人知道,林如海给她的聘礼比给贾敏的多。况且贾母虽然出了昏招,但她竟然是贾家唯一一个如此重视林如海的重要性的人。除了贾家之外,她和原身都未曾再与别的人家有过龃龉。原身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没与谁有过这么大的仇,几乎恨不能置她和林如海于死地。他们也没这么大能力。何况,宁家一直与林家绑定。有什么仇人也是两家一起的。那就只能是——宁安华缩回被子里,右手拿着怀表看——晚上十一点了,明天上午不到五点就得起床,再不睡不行了,左手便搂住林如海的胳膊:“我先睡了?”林如海本来双眉紧锁,满腹愁绪,正打算和她说些什么,谁知听得这一句。他扭头,见宁安华一头乌发堆在枕上,双目半闭半睁,含着水光,腮上有淡淡的红晕,看上去真似要睡觉了,不禁一时把想说的都忘了:“你这是……”宁安华把脸也贴上他的胳膊,天地灵气更快地向她涌过来,舒服得她忍不住蹭了蹭:“天纵然塌下来,也有表哥撑着,再说不是塌不下来了?我明日就让人把我其实有二十……十多万嫁妆的消息放出去,再做几件不吝啬银子,捐款捐物的好事、善事,别的就全靠表哥了。”她说完觉得心疼:“今年还没赚着什么钱呢,这一正名,不得出去二三千两。”
她虽比宁安硕、宁安青每人多了八万左右财产,但都是些不到危急时刻不能变卖的摆设、古董、字画、书籍和林旭的衣服首饰,其余房屋土地铺子三人是一样的。而她多分了这些,可以说是对她养大弟弟妹妹的酬劳和补偿,也可以说,她仍然肩负着接济将来可能会破家败业的弟弟妹妹的责任。分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