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和沈时砚去了唐易和孙氏的院子,其余地方让随行的官差去搜。出了半月形石门,绕过花园,没几步便来到孙氏住的院子。顾九站在院门前,回头望了眼,浓墨夜色沉沉,不远处一小片竹林静默而立,遮掩其后的房间灯火通明,将根根细竹纷乱交错的Yin影映于地面。孙氏院中有间佛堂,一进去,浓重的檀香扑鼻而来,熏得顾九眼睛发酸。顾九揉了揉鼻尖,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随口问道:“孙娘子信佛?”孙氏低眉:“是。”想起楚安之前说的话,顾九倒有些惊讶。她还以为整个唐府都信奉道教。佛堂布置简单,几眼便可看清各个角落。两人又陆陆续续看了其他房间,都毫无异常。最后查看的地方是唐文远的住处。“远哥儿自幼病疾缠身,”孙氏解释道,“民妇便没让他自立院子。”看着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沉的瘦弱男子,顾九下意识问道:“他这是得了什么病?”“什么病都得过,”孙氏叹息道,“他身子弱得紧,这个病好了,那个病又生了出来,喝多少补药调养都不见好。”谈及此,孙氏身边的玲珑红了眼眶:“昨日远郎还突然犯了哮症,吓得奴差点失了魂。”闻言,孙氏拍了下玲珑的手,语气有些责备:“这些话说给贵人听做什么。”玲珑惊慌失措地擦去眼角的泪水,连忙赔罪。顾九摆摆手,示意无碍。从内室出来,抬眼便见沈时砚正拿着一个白瓷瓶端详着。顾九心底咯噔一下。“王爷?”她走了过去。沈时砚把瓷瓶放回原处,看向顾九身后,笑了笑:“这白瓷倒不错,胎薄如纸,透光透影,不知是从何处买的?”孙氏神情有些不自然,眸光微闪:“是旁人送的,民妇也不清楚。”沈时砚垂下眼,轻叹一声:“那真是可惜了。” 喜丧“佛道双修的墙头草?”唐易在孙氏院落外候着, 时不时地来回踱步,视线却是未曾离开院中半分,手里提的纸灯笼随着他的动作, 在夜风中摇摇晃晃,似乎宣照了唐易此刻的心情。顾九和沈时砚出来时, 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几人原路折返, 这会儿府中各处已都燃上烛火,红廊蜿蜒, 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高高悬挂于廊檐,两色交织,似喜似悲,诡异又融洽。唐易在前面引着两人进了自己的院中,整夜未曾露面的顾兰萱正站在卧房檐下,见他们来, 眼睛一亮,满脸欢喜地快步走了过来, 像是期盼了好久。顾九略一迟疑,撩起眼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顾兰萱欠身行礼后,抑不住声音里的急切:“王爷和顾娘子是要搜查吗?这院落角角落落民妇都熟悉, 便由民妇为贵人们带路吧。”嚯。顾九咂舌。这倒是她第一次见顾兰萱这般亲切。顾九瞟了一眼唐易,果不其然,唐掌柜对他大娘子这种生怕他们查不出什么的行为,黑了脸。但偏偏这个时候唐易还不能发作,若不然倒显得是他心虚了。顾九抿紧了唇,憋笑的同时也在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时砚没有说话, 只是抬步往前走, 默许了这个提议。顾兰萱顿时恨不得长出八条腿, 疾步跟上,领着两人去了唐易的书房,然后故意停在柳云苓的画像前。意图不要太明显。自然而然地,顾九想起了顾兰萱折腾出的闹鬼一事。虽说她自始而终只认为这是个无稽之谈,但她也不相信全是空xue来风。吴响的死和刘三的疯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有鬼,而是有装神弄鬼的人。“这画中人是柳娘子?”顾九顺着顾兰萱的意图问了出来。顾兰萱就等这句话了,忙道:“正是。”画中人身似扶柳,朱唇粉面,胥吏那番称采花贼是因为柳娘子模样格外出挑,所以单独把她掳走的说辞站住了脚。见顾九和沈时砚皆是望着画像不说话,顾兰萱不免有些心急,全然不顾唐易脸色如何,自顾问道:“王爷和顾娘子看了这般久,可是发现了什么?”顾九收回视线,慢吞吞地开口:“好像——”顾兰萱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看向顾九的目光期待又迫切。顾九拖完了长调,微微一笑:“没有。”
顾兰萱神色略僵,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愤懑,似是嫌弃顾九无用。但眼下她有正事在前,便借着整理耳边的碎发,压下不满:“顾娘子再好好瞧瞧,民妇成亲当晚可是亲眼看见这画自个无故移了位置。”唐易低声喝道:“你在贵人们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得了癔症不成。”顾兰萱恼了:“到底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心怀鬼胎?”眼见两人火气愈发旺盛,顾九偏头看了一眼沈时砚,见他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便道:“娘子的意思是这画闹鬼?”顾兰萱的注意力瞬间被这话吸引过去,急切道:“没错。”然后便将她成亲当晚和前几天遇到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全部说了出来。“平日还有些小事也怪异的很,”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这些,顾兰萱仍心有余悸,“民妇有时睡醒,会发现房间里有些东西生了变化,有时候是放置脚踏上的鞋子调转了方向,有时候是睡前倒的茶水空了杯,有时候是妆奁里的首饰换了位置就像是半夜有人进了房间,摆弄着这一切。”顾九察觉到了什么:“你与唐掌柜分房睡?”顾兰萱面色不大好,却还是点了点头,末了,冷笑一声,讽刺道:“他顾念自己那短命的表妹,民妇也怕不能全了这份沉甸甸的情谊。”顾九便没再问什么了,征得唐易的同意后,把那画像从墙上取下,仔细观摩了会儿,便又把东西还给唐易。她搓了搓指腹间的灰尘,并未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