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贵人面善,又是一副好脾气,老妇倒没那么紧张了,她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大致和李河说的一般无二。忙活半天,眨眼间到了晌午。楚安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拉着沈时砚和顾九去了一家藏在深巷里的食店吃拨霞供。店家和楚安熟稔,见他带人来,便直接领着人去了后院。食店伙计手脚麻利地架上铁锅,燃上干柴。伙计往锅里倒入提前熬制的浓汤,用铁勺慢慢搅动,汤汁的鲜美浓香随着不断升起的腾腾白雾弥漫在空气中。待汤汁汩汩冒泡,再将腌制好的兔rou放入铁锅,鲜美的rou片在热汤中起起伏伏,颜色逐渐由深变浅,似乎是把汤汁的Jing华全部吸浓缩进rou纹里。最后再配以提前调好的蘸料,吃得人全身暖意融融。三人围坐在铁锅旁,烤着火,一边尝着美味,一边聊起案情。“目前这案件算是解决了,”楚安感慨道,“没想到这般容易,比上个无头女尸案可迅速多了。”沈时砚却轻轻摇头:“不是王常景。”楚安手一抖,正要送进嘴里的rou片掉入碗中,他困惑道:“李氏的遗书不就是铁证吗?不然,王爷你把他关进牢狱做什么?”“谁说我把他关起来了,”沈时砚笑了笑,“我只是让他暂居府衙。”楚安没明白:“这两者有差别吗?”“差别可大了,”顾九放下筷子,解释道,“那封遗书大概是假的。”说罢,顾九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又让楚安把李氏留下的遗书拿出来,放在一起。她问:“楚将军可看出什么不同了?”楚安仔细端详一番,慢吞吞道:“内容不同可这字迹是一样的啊,难不成是凶手刻意模仿了李氏的字?”“有可能。”顾九话锋又一转:“但也有可能这是凶手胁迫李氏所写。”她手里拿的是今日从李氏账本上撕下的其中一页,上面记录了些日常花销。纸页上寥寥十几个字,却有将近一半的错字。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画蛇添足的。顾九指着那些错字,又指了指遗书,言简意赅:“从李氏的账本来看,她应该不怎么识字。可这封遗书上,却无一处错误,无一处涂抹更改,岂非怪哉?”楚安恍然大悟:“确实如此!”顾九笑了笑,继续道:“不光如此,还有一处疑点。”“什么什么?”楚安不自觉地凑近顾九,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顾九张了张唇,正要说话,却听沈时砚忽然开口:“身高。”顾九愣了下,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正巧和他投来的视线相撞。沈时砚抿唇,露出一抹淡笑。楚安立马挪动木凳,往沈时砚那边靠去:“王爷也知道?”顾九眉梢一挑,忍不住在心中笑道,沈时砚这是与她争风头吗?沈时砚道:“李氏偏矮,约在四点五尺往下,吊绳尾端离地约六尺有余,她用来自缢的木凳约一尺,而我观李氏是个小脚,脚长最多不超过七寸。”“也就是说,假如李氏想要自缢,脚踩那个木凳以便吊绳勒住脖子,是有些困难的。”楚安抚掌:“对啊,正常情况下谁上吊还给自己增加难度呢。”末了,他既羡慕又惊叹地看了看沈时砚和顾九,道:“你们两人的眼睛里长了官尺吧。”顾九摸了摸鼻子,担不起这个称赞:“我倒没王爷这般估量,只是凭感觉目测出这个高度有些奇怪。”楚安道:“所以说李氏很有可能是被人勒死之后再吊上去的。”“没错,”顾九点头,“这凶手了解修内司的值守,知道邵贾和王常景发生过冲突,又清楚王常景和李氏的私情,以此来看,可以肯定是熟人作案了。”楚安摸了摸下巴:“修内司内部的人?”“这个不好说。”顾九道。几人吃饱喝足后,回了府衙,准备问王常景一些话。刚下马车,就看到流衡从大门里急匆匆地跑出。“王爷,高太师来了,要带走高世恒。”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庞眉白发的老人迈出开封府衙的门槛,身后方跟着灰头土脸的高世恒和悠然自得的高方清。迟一步赶来的官差急得满脑门汗,望见沈时砚来了,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宁王。”高太师笑了笑,并未行礼。沈时砚的视线掠过高世恒,眉眼平静:“高太师这是做什么?未经本王允许,带走狱中囚犯,是不是不合规矩?”高太师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几声,捋着胡子,微微眯眼:“规矩?”高太师几步走到沈时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颜正守了几十年的规矩,下场如何?他怎么死的,怎么家破人亡的,宁王不清楚?窃私宫妃,呵。”顾九在旁边听得心下一惊。颜正?那不是胭脂姑娘的父亲吗?高太师冷笑两声,抬步要走,流衡一把拔出佩剑,挡住高家祖孙三人的去路。顾九在心底为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沈时砚语气淡漠:“高世恒涉及绑架,按律该罚,他现在不能走。”高太师却道:“这事是我孙身边的奴才一人所为,我已把他给宁王留下,宁王尽可以按规矩办事,该打打,该杀杀。”“对,差点忘了,宁王最看重证据,”高太师道,“放心,那奴才已经认罪,只差在供词上画押。”高太师转眸看了眼拦在身前的流衡,忽地一笑,意味不明地看向沈时砚:“差点没认出来,这是先皇留给宁王的死士吧。先皇如此厚爱宁王,实在惹人羡慕。”顾九皱了下眉。这人最终没能拦下,高太师带着高方清和高世恒上了马车。临放下车帷之际,高方清忽然冲顾九眨眼,悠悠一笑:“顾娘子,再会。”顾九落下眼睫,隔着眼皮,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高太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