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泥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撑起身子的那一刻,他张口呕出一口红血。
谢十六红着眼睛爬过来,嘴唇抖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谢逢秋那么狼狈,好像在这些人手里,他们就是几隻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
谢逢秋眼冒金星,眼前时明时暗,他强撑着抬起头,看见程衍趴在不远处,身下一滩猩红的血渍,华服染尘,乱七八糟地裹在身上,谢逢秋张了张嘴,艰难地问了一句:“那小少爷死了没?”
“没死没死,”谢十六抹了把眼泪,他鼻青脸肿,不知道少了哪颗牙齿,说话都漏风,“哥,他们想杀了他,我拦不住。”
谢逢秋心说你拦得住就怪了,老子都拦不住。可他一张嘴,就有血腥味往外涌,实在没法说句完整的话。
正当他努力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时,彪形大汉提着神晔走了过来,青衣人跟在后头,神情不太好看,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他合起折扇,冷冷地挑起神晔的下巴,说道:“我再问一遍,真的没有解药?”
神晔后领被人提在手里,他眉眼垂着,看不大清神色,但看状况来说,没比谢逢秋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只听他哼唧了一声,冒出了蚊子大小的一句话:“我说了以毒攻毒……你不信嘛。”
青衣人见他冥顽不灵,面容更是Yin冷,手中折扇一翻转,狠狠地朝他小腹撞了上去!
神晔闷哼一声,也将将吐出一口血来。
“行了,正事要紧。”
出声的是四人组的另一人,女子声音微哑,满脸不耐,“信号弹已经放出去了,那些老匹夫很快就会赶过来,赶紧把他们杀了,速战速决。”
少年:重伤?仙人?
谢逢秋浑浑噩噩间听到这句话,心中猛然一惊。
他费力地抬起头来,见青衣人已经朝程衍走去,折扇大开,上头嵌着的薄刃寒光闪闪,竟作势要割下他的头颅,谢逢秋生平第一次直面生杀夺予的性命攸关时刻,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冷,可那阵冷意过后,他恍惚间竟积蓄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五指虚虚一握,眼前白光一闪,有某样东西滑进了他的掌心。
“哥,这剑……”谢十六惊愕地出声,谢逢秋将手挪到身前,看到熟悉的一马平川的剑柄,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把从来没拔出过的剑,竟然在这种时刻自行出鞘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他终于意识到,修仙不只是好看、上天入地,它还能让人在关键时刻拥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剑光雪亮,如银龙直入霄汉,出鞘的刹那,四下的林海被狂风吹得簌簌作响,谢逢秋握着剑起身,心中仿佛被人默默指引着,缓缓地竖起剑尖,自左而右,用力一划!
剑风,劈山海!
青衣人原本好整以暇地看着,期盼这小畜生给他整出点什么乐子来,可待那剑风劈至眼前,他本能地揽扇回防,无往不利的扇风好似遇上了天敌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溃散,剑风毫无遮挡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狼狈地掀飞十丈远。
“砰——”
那大汉追他而去,女子手如闪电地揪住了谢逢秋的衣领,劈手将他手中的剑夺过来。
事实上不用她夺,谢逢秋也握不住剑了,那劈山裂海的一剑耗光了他所有Jing气,他现在站都站不稳,浑似一个任人揉捏的麵团。心中不由得苦笑:早知道威力这么强,就衝这四个人一起劈了!
现在倒好,任人宰割。
那大汉很快就回来了,不看脸色也知道他很生气,他怀里抱着一抹鲜血淋漓的青色,沉声道:“肋骨全断,重伤。”
谢逢秋更后悔了。
怎么就不分几根肋骨给其他人呢?
“小子诶,”大汉将青衣人交给另一个人,倒提起他的大刀,恶声恶气地道:“老子这就你的脑袋割下来,给他盛酒!”
谢逢秋勉强挣扎了一下,女人立即将他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脚踩上他的肩膀。
“要怪就怪你们多事。”
这又是扔又是踩,谢逢秋脑中更加混沌,如同一隻濒临干涸的鱼,再也动弹不得了。
大汉举起了手中的刀,如同举起屠刀的刽子手。
谢十六挣扎着扑过来,又被另一人提回去。
渐渐的,他再也听不见声音。
“铿——哗”
天地间一片寂静。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凉凉的,分外舒服,像母亲的手抚在脸上,谢逢秋在这样的温柔中睁开眼来,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衣角。
雪白的衣角、黑色的鞋尖、笔直的小腿,再往上看,是如修竹一般挺拔的背影。
谢逢秋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人他妈谁?
不远处谢十六呆呆地看着,一句话都不会说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神仙……显灵了?
“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哥,你还活着呢!我们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