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野是退后一步的人:“我只是觉得,殿下太好心了,很容易被骗。”
他顿了顿:“也很容易被人欺负。”
容见缓慢地眨了下眼,他虽然不会技巧,也不那么会演戏,但是能对情绪的感知非常敏感。
他能听得出明野声音里隐藏起来的,很少一点的怜惜。
似乎就像明野说的那样,容见是很容易被骗、被欺负的人。
但是无论如何,方才明野说的话还是令他很不开心,现在有点不太乐意道 “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很好心。”
容见的好心没有那么多,他也不会随意对一个人付出。
在穿进《恶种》这本书时,容见孤立无援,时常害怕到手足无措。最开始的时候,他把明野当成是骗人的,是《恶种》里的男主,是容见喜欢的角色。容见选择很远地旁观,可能偶尔会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撞到那些准备对明野不利的侍卫时,容见打发了他们。但不是在明野生病了的时候,变成这个世界其他的人不能理解的深红眼眸时,说会陪着他,保护他。
《恶种》的男主不会对容见承诺永远,说出那句话的人是明野。
所以容见也愿意为了明野忍受本可以逃避的痛苦。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每一分钟的相处,都让明野变得不同了。
容见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尝试解释这种感觉:“因为,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
明野重复了一遍:“朋友吗?”
容见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很清晰地倒映着明野的身影,那么高大的人,也会困于那么小的眼眸中,他问:“所以,你会骗我吗?”
明野的心也随之有一瞬的摇晃。
客观意义上来说,他确实讨厌自己的眼睛。但不是因为它在世人眼中多么罪恶或可怕,而是它的存在很不稳定,让明野多了很多麻烦,也使明野在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路变得更加困难,阻碍更多。
他讨厌这双眼睛。和任何人无关,只因为自己。
可是现在却似乎有了很微妙的改变。
依旧是很麻烦的事,但没有那么讨厌。
也许是太久没有等到回答,容见叹了口气,又想出明野方才话语中的缺漏之处:“我是公主,谁敢……”
他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被欺负的。
说到这里,容见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蹙着眉道:“你刚刚是不是就是在欺负我?”
明野移开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反问道:“有吗?没有吧。”
他说着这么认真,容见又开始游移不定了,他说:“好像也是。”
明野没有那么恶劣吧。
明野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笑了,连眼睛里都有很明显的笑意:“殿下聪明了,但怎么又没完全聪明?”
容见倒也不至于连这句话的意思都听不出来,觉得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真的就是欺负自己好脾气吗?
容见觉得自己仗势欺人的学问学得很差,都是因为没有人教自己,今天一定要让明野尝尝厉害。
他这么想着,挣开了明野的手,琢磨着接下来要说什么事,四福突然小跑着回来了。
四福的半隻脚踩在门槛上:“殿下,饭菜来了……”
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公主和明侍卫拉拉扯扯,公主的衣衫略有不整。
这是他一个小太监能看的吗?
四福忙不迭溜了。
容见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别的了:“四福,四福你回来……”
你听我解释,我们刚刚是在吵架!吵架!
明野没忍住又笑了,被容见瞪了一眼。
嗯,有点凶,又很可爱。
下午上课的时候,容见不太高兴。
教礼记的先生叫号白山,书斋的学生都称呼他为白山先生,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学究,今日教书的时候突然谈到《内则》篇,讲着讲着,最后还是容见。
朝堂上的文人清客一流,自然都属意长公主,将希望寄托在容见身上。可其中很多人,虽然是这么想的,却并不把长公主当一回事,因为真正的皇嗣是长公主的孩子。长公主身份高贵,但也仅此而已,是高阁之上的花瓶,虽然美丽高贵,但却没有什么用处。他们只需要他生下孩子,便有了追随的目标。
而白山先生也是这样的看法。
在此之前,他对容见都很客气。但朝堂上为了公主婚约之事争吵不休,纷纷攻讦,白山看着这样的场景,便隐隐觉得是公主的不对。
如果公主当众向陛下请愿成婚,又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公主作为日后的一国之母,应当及早诞下皇嗣,而不是在这学与他无关的东西。
所以谈到《内则》,白山多添了几句:“公主身但重任,家事便是国事,当以婚事为重,不如多和命妇学习整顿内务,为日后做准备,老臣隻恐耽误了殿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