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就那么看了周姑姑一眼,周姑姑心中却一惊,不由地退了出去。
甚至到了外面还心有余悸,觉得这个明侍卫好生厉害。
某种意义上来说,容见也没有食言,明野让他陪到了最后。
明野在昏黄的灯光下写完几份文采平庸、合乎容见水平的文章,走到容见身边,俯下身,揽着他的膝弯和脖颈,很轻松地抱起这个人。
容见实在很瘦,身体轻飘飘,明野抱起来没什么实感,觉得他还没有自己惯常用的那把刀重。
刀有锋利的刃,容见浑身上下,连堆在明野胸前的发丝都是软的。
然而这么被抱起、悬于半空中时,容见在睡梦中也会觉得不安全,本能地搂住明野的臂膀,生怕这个人把自己摔下去。
明野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他将容见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看了一眼,重新放下帐子。
一无所知的容见睡了很长的、很好的一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容见还有些茫然,昨天他怎么就睡过去了,怎么就自己爬到床上了?
太累了,累到失忆。
容见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生活不易,文盲叹气。
正打算起床的时候,容见发现枕头旁多了两团东西,准确来说,是用于填充他女装时某个没有的部位。
因为这样东西颇为羞耻隐秘,而且不能被旁人看到,容见有时候就随手放在床上,穿衣服的时候再装上。
他的寝宫一贯没有外人,可是昨天危急关头,他把明野推到了床上,还待了很久。
一想到这里,容见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热得难以想象。
昨天他到底是回来时就把东西拿下了放在床上,还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落在枕边的?
如果是睡姿很差,自己掉下来的,会摆放得那么整齐吗?
容见从不敢置信,左思右想,疑神疑鬼到接近崩溃,满床乱爬,最后思维跳跃到想要和明野恩断义绝,此生不复相见。
太丢脸了……他人生中的重大失败,他的社会性死亡,他要跳楼……
周姑姑推门而入,本来是打算叫他起床的,看到容见呆呆地坐在床上,有些惊讶:“殿下醒了啊,我来为您梳洗上妆吧。”
却听容见心如死灰道:“姑姑,你去和齐先生说,就说本宫要退学,不念书了,自此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留长乐殿,再不见外人了。”
周姑姑走上前,撩起帐子,还未反应过来:“殿下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容见捂着脸,摇了摇头:“没什么,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
他自欺欺人了一番,且说明野有没有看到,就算看到了,女装大佬的东西,像明野这样纯洁的十八岁少年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
一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么想着,扶着铜柱站起来,跳下床,趿着鞋走到梳妆台边。
昨天是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所以此时面上还留有很少的一点眉黛口脂。容见看到铜镜里的自己,觉得有点像上大学的时候,他被舍友拉去做苦力当ser,学姐帮他化完妆,晚上回来后他也不会卸妆,第二天起来就是这个模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很难适应这里生活的容见也开始熟悉现在的一切,渐渐地忘掉了从前。
容见不愿意再回忆下去,他随口问:“陈嬷嬷呢?”
周姑姑道:“陈嬷嬷早晨才走的,临走前毕恭毕敬地说天色还早,就不给您请安了。但请殿下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
太后于辰正起床,梳洗过后,先念了半个时辰的经。
陈嬷嬷进来的时候,宫女正在为太后梳头髮。
太后吃了口养生茶,清了清嗓子,问道:“昨儿她怎么样了?”
陈嬷嬷一夜未睡,此时站在太后面前,强打着Jing神回道:“昨日老奴奉旨前往长乐殿,公主听闻太后的懿旨,谦逊受训,一整夜都在抄经。老奴从头到尾都在看着呢,公主困得睁不开眼也不敢睡,直到天亮才歇下的。”
说完将写好的两本佛经递了上去,太后认不出容见的字,略翻了几页就丢在一边,她听到容见得到了惩戒,郁结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如果不是她,昨天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真是让哀家丢尽了颜面。”
而对于容见昨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后却没有想太多,总觉得是小孩子的把戏。
太后道:“听寻秋说你一个人看着她,旁人都在旁厅?”
陈嬷嬷揣度着太后的心意,赔笑道:“老奴想着,殿下好歹是太后血脉,代表着皇家的体面,虽奉娘娘的旨意,但也不该让外人瞧见,难免闲言碎语。”
太后怎么也想不到陈嬷嬷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跟她经历过那么多事,能被容见一个十七岁养废了的少年人拿捏住了,倒也没什么奇怪,隻觉得陈嬷嬷办事妥帖:“你做事,哀家一贯是放心的。”
一个姑姑走了进来,呈上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