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
河畔茅草过膝, 秦良玉带着秦九逆风行来,杜双溪最先瞧见。
在梓州时,秦良玉逗留两月,大半的饭食都是在杜双溪那里用的,且杜双溪本钱有限, 开个小食店, 事情多亲自Cao劳,照面的次数多了, 自是十分熟稔。这回秦良玉派人寻她, 接回齐州,更是帮了很大的忙。
而今郊野偶遇,杜双溪自是欢喜, 拽着攸桐的衣袖提醒, 「那不是秦二公子吗?」
攸桐闻言瞧过去,便见秦良玉缓步行来,风姿瑰秀, 温雅萧肃。
两人起身的功夫,他已走到跟前,含笑招呼。
彼此见礼过,因攸桐的马车就在河畔等着,秦良玉扫见车后满满一箩筐的白菘, 稍觉诧然, 朝秦九比了个手势。秦九便行礼道:「秋鸣山最好的风景还在下游, 那边游人扎堆, 来这儿的却不多。两位姑娘来这秋鸣山,竟是为了这筐菜?」
「美景娱心,美食果腹,两者都不可或缺。秦公子这是进山游玩吗?」
「半为游玩半为寻药,这时节山里好东西不少。」秦九代为回答。
秦良玉虽出身清贵名儒之家,自幼锦衣玉食,却因少年时受哑疾困扰,又跟名医学岐黄之术,性情养得平易近人,那两袖清风微荡,脚底青泥尚在,径自过去将那筐细瞧了瞧,把玩新鲜菜叶。
攸桐便笑道:「春初早韭,秋末晚菘。秦公子想尝尝吗?」
秦良玉眸光微亮,秦九瞥他神情,便知其意,道:「先前在梓州时,杜姑娘那手绝活,别说我家公子,我这种粗人都记得。虽说菜肴都常见,滋味却比府里那些山珍海味好得多。如今移居齐州,不知我们还能有那等口福吗?」
杜双溪笑道:「怎么没有?不过厨房里少费点功夫的事。」
说话间,便瞧向攸桐。
攸桐哪会推辞?
她能寻来兴趣相投的杜双溪,全赖秦良玉帮忙成全,算起来,因傅家规矩颇严,还没正经谢过。以秦良玉的家世和品行,想必已知道了她跟傅煜和离的事,也不会四处张扬旁的,便笑道:「杜姐姐都不辞劳苦,我自须成全。鄙处简陋,不好招待客人,秦公子若有想吃的,不如就到丽景街的京都涮rou去,提前说好了,杜姐姐做出来,我也能跟着沾光。」
「京都涮rou?」秦九与秦良玉相顾诧然,「那是……」
见攸桐颔首,面上诧色更甚,片刻后,秦良玉又缓缓笑了起来。
最初听闻攸桐跟傅煜和离时,他自然是意外的,毕竟傅家位尊齐州,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嫁不进去,傅煜虽有冷厉之名,其铁腕风采,也令无数人倾心。和离不同于休弃,是夫妻俩商量好了,你情我愿的事——她自愿离开傅家那等金窟,难免出人意料。
秦良玉原本以为,她离了傅家后大抵会回京城,跟寻常高门贵女一样,仰仗父母兄弟庇护,另寻合意的人家,仍如从前般养尊处优。
谁知道她非但没走,竟在齐州开了家食店?
且看她的眉眼神情,曼妙洒脱,轻鬆惬意,非但没半点怨艾,反倒自在欢喜——比先前在傅家看到时的气色好得多。
秦良玉诧然瞧着她,片刻后察觉有些失礼,轻咳了声,以目示意。
秦九忍着笑,「既然如此,往后我家公子就厚着脸去叨扰了。」
「好啊,扫径相候。」攸桐觉得这对主仆也挺有趣。
……
从秋鸣山下采的那筐白菘,小半儿拿来做菜,剩下的则做成辣白菘,腌制起来。
白菘价贱,又好储藏,冬季天寒地冻,没太多新鲜菜蔬,能炒能烧、雪白水嫩到的白菘便格外受人青睐。不过时下的做法,多是炒、烩、汆、烧,再有些人家腌了做酸菜,甚少见着辣白菘。
攸桐却记得那味道——
腌好后酸辣脆甜,切碎了做凉菜、煮面或是下饭都极好。
这边小日子过得安稳,没两日,数辆马车辘辘驶到门口,带队的男子布衣打扮,却颇干练——是傅煜身旁的一位护卫,先前去京城的途中就曾随行。那几辆马车里,则装了种种采买来的东西,在她列的单子之外,竟又添了些。
攸桐命人将东西先搬到倒座房,而后按着市价,又添了些,给那护卫。
护卫起初不肯收,说将军吩咐的只是送东西,他不敢擅自做主。
攸桐无法,回屋寻了个锦盒,将银票塞进去,只说是谢礼,请他转呈傅煜。
既是她的谢礼,护卫便只能硬着头皮收下,等傅煜奔波归来后,呈到跟前。
秋末天寒,两书阁里仍如旧时,入门残剑冷厉,往里陈设简洁。傅煜从京城回来后,顺道又巡查了别处,赶着月底进了齐州。到了府里,先往斜阳斋跟傅德清互通消息,将京城里如今的情形、巡查的几处要塞的守卫等事说明白,商议了几件军务,顺道用了晚饭,才扛着两肩风尘回书房。
到得两书阁,仆妇幷无别的事禀报,倒是护卫将这锦盒呈了上来。
傅煜入内揭开,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