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与檀香(一)
「柳公子, 我母妃没事吧?」端阳帝姬青色的裙摆轻轻擦过青灰色的莲花砖, 她一出门便想方设法支走了尚宫姑姑, 换得跟柳拂衣同行的一段珍贵的路。
她没敢直视柳拂衣的眼睛,刻意挑起的话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轻颤。
「放心吧,不会有事。」柳拂衣笑容清浅, 他说话时惯于注视着对方,眼睛里的真诚令人难以抗拒。
端阳飞速地瞥他一眼,声音越发柔和了,「那就好……」
临到凤阳宫前,年轻的帝姬还想要与心上人依依惜别一番,谁料殿门猛地从里到外推开了,大头娃娃似的宫女一头扎了出来,ru燕投林般扑向了她, 「殿下!」
「佩雨?「端阳看清人影,心中郁闷极了, 「怎么了?」
佩雨挽起端阳的手臂,一脸忧色:「殿下受惊了, 外面热,快进来消消暑。「又衝柳拂衣灿烂地一笑, 「烦劳柳方士。」
柳拂衣站在远处, 安静地打量佩雨一番, 知趣地告退, 端阳面上立即显出失落的神色:「柳公子……「
柳拂衣转过身来, 耐心地听。
「我, 其实我……「她有些犹豫。
端阳不明白。那些世家公子,总是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有时她多给谁一个眼神,都会被解读成偏爱。她向来讨厌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可是眼前这个人,明明她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他好像一点也不懂似的。
他越是彬彬有礼,她越着急,即使她知道,此刻不是最好的时机。
柳拂衣望着她黑亮而迟疑的眼眸,慢慢地展出一个有些怜惜的笑容:「我知道。」
「你知道本宫要说什么?「帝姬站在原地反问,质疑和惊喜并存。
柳拂衣颔首,余光掠过了屋檐下表情焦虑的佩雨,劝道:「殿下进殿吧,当心中暑。「
端阳的眸中漫过一丝失落。
「陶荧对本宫说,只要神女归位,本宫的运数就会走上正途。「
慕瑶蹙眉:「神女归位?」
「是。」赵太妃长叹一声,眼角细密的纹路愈加明显,「当时敏敏隻五岁,什么也不懂,本宫问他,如何能让神女归位?」
随后,她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嘴角向下撇去,眼中流露出介于恐惧和愤恨之间的情绪,「陶荧告诉我,九月初十将端阳帝姬带入兴善寺,令众人朝拜神女,仪式过后,神女即可归位。此事绝密,不能让别人知晓。」
慕瑶的眸光愈加冷清,几乎像是两道镭射,直穿赵太妃的脑门:「九月初十那一日,娘娘赴约了吗?」
赵太妃低头望着杯盏,陷入了沉默。许久,她咬着牙,额上青筋凸现,「兴善寺中原有三位住持,都是本宫的心腹。有一个,连夜来告诉本宫,在陶荧他们的住处,发现了不少打火石和稻草。」
大殿内静默了片刻,窗外甚至传来隐约的蝉鸣声。
「娘娘发现此事有不妥,是否质问了陶荧?「
「我对陶荧等人深信不疑,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赵太妃咬紧牙关,「本宫问他,『仪式』究竟是什么,他告诉本宫,所谓神女归位,是要受一道火刑,魂归西天极乐,涅槃重生。」
三个人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现在看来,这几个人也不是密宗教众,是自焚邪教团混入了皇家寺院,把自己玩脱了。
凌妙妙忍不住插了一嘴:「人死才说魂归西天,陶荧这样说,娘娘信了吗?」
赵太妃攥紧了杯子,竟然表情复杂地沉默了。
「听闻先皇后有恶疾,每到天气转凉,身体每况愈下。」慕声的声音迴响在大殿中,鸦青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情绪,嘴角翘起,「娘娘心里也是半信半疑,只是到了关键时候,死马也可当活马医,对不对?」
他这话说得格外刻薄,刻薄到赵太妃捏茶杯的手都用力得泛白了。
「陶荧承诺本宫,火刑之后,只是神女之灵归位,帝姬不会有事的。」她像是在辩解什么,见到众人神色各异,接着轻轻道,「九月初十那一日,本宫抱着敏敏,她什么也不知道,在本宫怀里一直闹,闹着要吃桂花糕……」
慕瑶长叹一声:「母子连心,娘娘终究是舍不得冒险……」
一个女儿换利益,武皇那样的狠角色早就尝试过。只是但凡这样考虑过的母亲,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这个念头像一座大山压在心上,每当女儿甜甜地唤一声「娘」,都会更重一些。
所以这些年来,赵太妃对端阳帝姬千娇万宠,不只是疼惜,还有愧疚。
赵太妃露出个嘲讽的笑:「舍不得……」
「但娘娘又不甘心放弃希望,所以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慕瑶的眸光瞬间转冷,犹如翻滚的喝水刹那间冻结,之后的话语,一声比一声凌厉,「所以您找了一个与帝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女孩,作为端阳帝姬的替身,去试一试那火刑过后,是不是真的能涅槃。」
赵太妃默然听着,底妆已经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