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烦恼(十一)
大殿内忽然变得很安静, 端阳帝姬的脸通红, 眼里泛着水光, 不敢看柳拂衣的脸。
赵太妃的神情有些古怪, 左手和右手交握,尖尖的护甲扎在手背上,也似乎全无知觉。
许久, 慕声打破了沉默:「然后呢?」
他的声音很冷静, 甚至冷漠,似乎全然游离在帝姬羞愤委屈的情绪之外, 不受任何干扰,也不带任何怜惜, 慕瑶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
端阳眼中的委屈和愤怒更甚,气得直抖:「你大胆!」
凌妙妙暗中碰了碰慕声的手臂, 想让他收一收那不合时宜的微笑, 「殿下别怪慕公子唐突,他是心急, 我们要知道实情, 才能保护你啊。」
柳拂衣颔首,身子前倾:「妙妙说得对。殿下不要有顾虑, 这里没有外人。」
端阳这才被安抚下来, 有些委屈地一咬牙,痛苦地回忆道:「然后……然后他们将本宫绑在柱子上, 当着……当着那些些菩萨的面, 掐住我的脖子……」
噩梦的结局, 是泼天的红云。在Yin暗空旷的大殿中,火龙沿着每一道梁、每一隻立柱快速蔓延,浓烟滚滚,刹那间便笼罩了视野,红云吞没了地上姿态各异的菩萨,泥塑像上的表情泛着诡异的红光,所有的人声化作喋喋怪笑,夹杂着哭喊,带着浓烈焦味的热气,将大殿变作巨大的蒸笼。
而她,就是蒸笼中的祭品。
带着火星的横樑猛地掉落下来,在窒息的痛苦中,从脚上的炙热开始,一寸一寸皮开rou绽。
眼前扼住她脖子的人已经化作一团火,身体不住地发出可怕的「劈啪」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和鬼叫差不了多少:「神女,我们为众生献祭。」
「就是这样。」端阳一双大眼睛赌气似的瞪着慕声,肩膀却因为记忆中的恐惧而微微发抖,「你满意了?」
「多谢殿下的配合。」慕声微微一笑,笑涡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仿佛这些世俗常情,他一点儿也不曾懂得,「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端阳的脸色气得发紫,回头急切地想让母亲给自己主持公道,却意外地发现赵太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声的表现,她维持着左右手交握的姿势,神情复杂地瞪着桌面,鬓边竟然生出了许多冷汗。
「母妃!」她嗔怪着推一下她的手臂,不料赵太妃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幕后:「来人,送帝姬回宫!」
从头到尾,母亲连看她一眼都没顾上,端阳心里突然有些惶恐:「母妃……」
赵太妃几乎是架着她的手臂将她用力往外推,声音很低, 「敏敏,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母妃会替你解决好。」
「可是我……」
「还不快去?」她瞪着尚宫姑姑,骤然提高了声音,尾音尖利得有些变调。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将头扭向柳拂衣,近乎以命令的语气嘱咐他,「烦劳柳方士送帝姬一趟。」
殿门轻轻掩上。圆形格栅窗前有张深棕色的小案台,斜放一块造型别致的太湖石香炉,两股细细的烟气从中盘旋升起。
赵太妃端起了茶杯,袅袅的白雾挡住了面上表情:「慕方士方才说,此事并不只是迷幻香的缘故,本宫想知道,各位的依据是什么?」
慕声半垂着眸子,指端玩弄着白瓷託盘,并不作答,像是没听到一样。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慕瑶隐约感觉到弟弟入皇宫后的表现有些奇怪,以为他是耍小孩子脾气,无心去问,淡淡补充道:「我们没有什么依据,只凭经验来说,迷幻香之流比起冤魂作祟,不过是小伎俩。」
赵太妃的脸色彻底变了。
慕瑶的神色平板无波,眼角下的泪痣显出与她庄严神色不相衬的娇艳:「娘娘,按殿下所说,她梦中第二次返回的兴善寺,是……」
「这件事的确跟本宫有关。」
慕瑶的试探被赵太妃强硬的语调打断,她不动声色地闭了嘴。
「敏敏说的那个』神女』,十年前本宫就曾听说过。」她抬起头吐出一口气,表情中有一股狠意,仿佛下定了决心,「慕方士,本宫将自己的秘密全部告诉你们,慕家定会将此事解决,对吗?」
慕瑶皱了皱眉,隐忍许久,还是好涵养地答道:「是。」
慕声的手指停住了,无声地抬眼,摆出了一个洗耳恭听的坐姿。长睫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趣。
但凡涉及到慕家名声,他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凌妙妙心想,赵太妃气成那样还没忘记支开柳拂衣,可见她的缜密心机已经渗入了骨子里。现在殿中只剩下了慕家人,为什么她还不提曾经请慕怀江和白瑾封印兴善寺的事情?慕瑶这个亲生女儿,居然也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确实有些古怪。
「十年前,先皇后病重,本宫从太医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她能不能捱过那个冬天都很难说。当时宫里唯有本宫最得先帝宠爱,她没有一儿半女,可我却儿女双全,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