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成煜坐起身来,伸出手盖住了她的眼眸。“不用你伺候了,睡吧。”说罢,萧成煜便感到手心里忽扇的睫毛不动了,耳边只剩下沈轻稚轻柔的呼吸声。她倒是又睡着了。萧成煜笑着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这才轻手轻脚下了床。年九福跟戚小秋一起守在寝殿中,不过伺候洗漱更衣的黄门都等在了对面的东侧殿。他们可不敢打扰陛下和昭仪娘娘。年九福忙伺候萧成煜穿好鞋,跟着他一路出了寝殿。待到萧成煜坐在太极殿的御座上,便又是那个冷淡端肃的年轻皇帝。今日朝廷的事情不少,除了翰林院依旧在锲而不舍地呈折子,阁臣们也报了些国事。正值七月,上半年的税收都已入库,需要户部各清吏司派遣京官去往各地清点,清点之后集中运送,用来赈灾、民生以及兵防的税银就近送往南都,其余税银则送来盛京。各地清点之后,到了八月时节又是秋收。而七月暑热还未过去,南方长河依旧可能发水,但若雨水不足,麦子水分不足,又有可能会导致灾荒。一年年一月月,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朝廷上下从来就没有清闲时候,萧成煜毕竟做太子时曾监国,也颇有治国经验,即便如此依旧觉得政务繁多,总有忙不过来的感觉。即便文渊阁已有五位阁臣,皆是先帝在时选出来的辅政大臣,但大楚幅员辽阔,山川湖波,江河湖海皆有,凡州省便足十九,百姓万万人众,光靠这几个阁臣,自然不能面面俱到。萧成煜是有心改革的,但却不急于眼前一时,未来很长,他总有完成梦想的那一日。想到这里,萧成煜便不由有些走神。待得此时,下手一道苍老的嗓音再度响起:“陛下,臣有本奏。”萧成煜回过神来,垂眸看向他。说话之人名叫成均天,是弘治元年恩科进士,如今已年过知天命,曾官至礼部侍郎。待他年高之后,便上表先帝,改换门庭去了国子监当祭酒。作为天子门生,一榜状元,成祭酒的学识不可为不高。近两年他也作为太子的教授,教导他治国理政之课。虽不似张节恒那般从小教导萧成煜,萧成煜却也要尊称他一声先生。他这一开口,萧成煜便难道:“成先生请讲。”成均天躬身行礼,才道:“陛下,臣以为翰林院朱院判,冯院判等人联名上书,请求恢复荫封门阀子弟,实在……”成均天不去看那些人投来的目光,依旧声如洪钟。“臣以为实在不妥!”老先生这话犹如沸水入锅,在朝堂上一下子便炸开。自从萧成煜登基以来,已过一月,这一月里翰林院几次上表,请命名单越来越长,萧成煜一概以压下不表来处理。故而朝堂上众人心知肚明,无人明白挑开。但此刻,成均天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公然站出来反对。他能反对,翰林院的朱院判也能辩驳。紧接着,代表门阀一系的官员们陆续而出,好似声势浩大一般,想要压迫成均天屈服。亦或者,逼迫萧成煜低头。萧成煜淡淡坐在御座上,他面容冷峻如同寒冰,在他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旁人从来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即便此刻,太极殿乱成一锅粥,平日里道貌岸热的大人们相互攻坚,吵得不可开交,萧成煜也依旧淡定如钟,八风不动。朝臣们吵架是吵给他听的,只要他不听,那他们吵翻天也无用。如此一来,堂官们一下便分成了三拨人。一波支持,一波反对,另一波以五位辅臣为代表,皆是束手而立,一声不鸣。他们吵他们的,萧成煜还趁机喝了半壶茶,批了一本奏折。也不知是哪个年轻气盛的官员不经事,争执上头,不小心把成均天一把推倒在地。霎时间,太极殿鸦雀无声。诸位堂官们面红耳赤,此刻都有些羞愧难当,他们纷纷退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成均天毕竟年纪大了,自己起不来身,最年轻的辅臣韩若辰便上了前去,亲自搀扶起老大人。待及此刻,众人才发现皇帝陛下不悲不喜,就连脾气似乎也随着那一杯暖茶咽了下去。“吵完了?”等到他们都各归各位,萧成煜才开口。“既然吵完了,那你们就回去各自上书,递送给文渊阁,韩阁老,”萧成煜点了韩若愚的名字,“你来统管此事。”
“国家大事繁多,临城还有百姓因为洪水无家可归,边关还有百姓因为战火而家破人亡,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今岁的丰年稻依旧没有成功,亩产只比两季稻多了百十来斤。”“眼看秋日过去,冬日将至,雪灾、寒灾如何过?百姓积存够了过冬的粮食吗?他们有棉衣穿吗?这些,你们为官一方却不关心?”朝堂上下,文武百官,无一人敢吭声。他们趁着皇帝年轻,趁着他尚且不能把控朝政,自要紧迫逼人,想要趁机夺得更多权势。他们却忘了,这个新帝可是先帝手把手教导出来的,他人虽年轻,却也已监国临朝超过一载。且他从来不会心软。对自己的亲妈尚且如此,又哪里会因软弱无能而被逼迫争夺?萧成煜淡淡道:“先有家,才有国。”“若是百姓过不好日子,管你是什么国,都不会听你的,”萧成煜看着那些翰林院的大家们,声音越发冷肃,“书读得多了,更要知道礼义廉耻,更要知道百姓为先,更要知道……”“更要知道争权夺利,欺压弱小的都是佞贼。”佞贼这两个字就很重了。下面的朝臣立时就站不住,纷纷跪了下去。太极殿跪了一地人,萧成煜看也不看,只道:“你们先上表,一边只出一份折子,文渊阁一起汇同评议,最后上个折子给朕。”“到时再议。”萧成煜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