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一时间门寂静无言,宫灯闪烁,床幔鎏金,在这一片热闹喜气的氛围里,两个人却说着家国大事。沈轻稚略一沉思,原还想再安慰一句,可话到嘴边,却只听到耳畔的灯花爆裂开来。“啪”的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外匆忙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咚。那声音如同暮鼓一般,狠狠砸在萧成煜心尖上。萧成煜猛地抬起头,跟沈轻稚轻轻握在一起的左手微一收紧,下一刻,他就紧紧攥住了她。雕有喜鹊登枝的枣木门扉洞然而开,外面是年九福凄惶的惨白面容。他膝盖一软,蹒跚着就在门口跪下,然后匍匐爬进了寝殿内。萧成煜的手越攥越紧,几乎要把沈轻稚捏碎。但沈轻稚却没有动,任由他这般牵着自己。即便此刻,年九福还不忘让身后的徒弟关上寝殿门扉,他磕磕绊绊爬到萧成煜面前,然后一个头便重重磕下去。“殿下,一更时陛下骤然醒来,吐血不止,急召殿下面圣。”萧成煜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他脑海里空白一片,似是听懂了年九福的话,又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只呆愣愣坐在那里。他握着沈轻稚的手不自觉便松开了。沈轻稚心中一紧,她面色刷地一白,她下意识手中一紧,回握住了萧成煜瞬间门冰凉的手。这一个动作,让眼前漆黑一片的萧成煜往后一仰,腰背狠狠刻在床背上,发出嘭的声响。“殿下!”“殿下!”两道声音在殿中响起,沈轻稚迅速起身,直接来到了萧成煜身边,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沈轻稚回忆起满门抄斩的那一天,是冬雪抱着她,揽着她,告诉她:“小姐,哭出来,哭出声来。”沈轻稚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难过得已经失去神智,失去风度的萧成煜,她竟下意识伸出手,把他的头轻轻揽在怀中。“殿下,”沈轻稚声音带着绵长的温柔,“殿下,哭出来吧,就哭这一次。”“哭过了,就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再哭。”她不是不让他哭,是不能让他当着外人的面真情流露。只有这一刻,他才是即将失去父亲的儿子。萧成煜转过身,他一把抱住沈轻稚的腰,把脸埋进她柔软又温热的小腹上。随之而来的,是他颤抖的宽厚肩膀和隐忍不发的哭泣声。伤心至此,他也没有哭出声音。沈轻稚心中一酸,她就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陪伴他度过这最难捱的时刻。身边只她跟年九福,萧成煜才敢哭出声来。“今晨孤去看望父皇,父皇还说,还说,”萧成煜抽噎着道,“说待夏日炎热起来后,他就领着母后搬去玉泉山庄住,那边气候宜人,泉水温暖,也能让母后温养身体。”萧成煜一边说,隐忍多年的眼泪如同山泉一般倾泻而下。“父皇说着话的时候,还同孤玩笑,说到时候就把我丢在长信宫里,让我替他cao劳。”没想到,一语成谶。萧成煜说到这里,终究忍不住,哭出了声来。“父皇,父皇。”沈轻稚一直没有多言,她给了萧成煜一个温柔乡,让他可以放肆哭一回,可以放肆释放难过。但当他收起眼泪,这一场痛苦倾诉便如同他人故事,不会再被提及。萧成煜骤然听闻噩耗,自是悲痛万分,其中有即将失去父亲的难过,也有对即将君临天下的彷徨。但他毕竟是萧成煜,是弘治帝和皇后细心教养多年的储君。不过哭了那么一声,说了那么几句,萧成煜便恢复理智,他擦干眼泪,面上只剩果决。“轻稚,母后此刻必很难过,国……丧之时,后宫必乱,”萧成煜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迅速到,“孤命你于国丧时搬入坤和宫,替孤为母后尽孝,替孤照顾母后。”“你可能行?”沈轻稚此时正立于他身边,两个人影并肩而立,一起立于灯火辉煌中。沈轻稚看着萧成煜深邃的眼眸,坚定道:“殿下放心便是。”萧成煜定定看她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去。“孤一贯放心。”————萧成煜悄然离开了毓庆宫,沈轻稚却还不能立即离开石榴殿,她坐在贵妃榻上愣了愣神,才缓过口气来,转头看向等候在门外的郑如和简义。这两人都是太子身边的老宫人,打小就侍奉他,最是忠心不过,萧成煜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会听。沈轻稚缓缓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便道:“郑姑姑、简公公,我有话要说。”刚年九福依旧撂下话来,若是毓庆宫有诸事无解,自可来请示沈奉仪,以沈奉仪的旨意来办。
因此两人听到传唤,便立即进了寝殿中,垂手肃立在沈轻稚面前。沈轻稚抿了抿薄唇,让自己声音平稳而淡定,她道:“郑姑姑、简公公,两位都是殿下身边的得意人,应当已经猜到宫中必要有乱,刚得殿下口谕,大约明后日我就要替殿下给皇后娘娘尽孝,要在坤和宫住上二十七日,毓庆宫的事便无暇旁顾。”若毓庆宫只有自己人还好些,现在却刚刚搬来四位娘娘,这四位娘娘他们都不熟悉,性格着实不懂,若是毓庆宫此刻生乱,才是最要命的。沈轻稚料想到了日后二十七日的乱事,思索良久,准备提前把话说清。“两位都比我年长,是宫里的老人,自来比我知道要如何行事,但殿下口谕,万不敢辞,我便托大先安排些许,可好?”这话说得客气极了。沈轻稚同郑如和简义都打过交道,彼此之间门都有好眼缘,加之两人也知晓殿下的心思,更明白娘娘的眼光,此刻被沈轻稚托大倒不觉不妥,反而松了口气。这风口浪尖上若他们办砸了差事,若是影响了殿下的前程,那才是悔不当初。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点头道:“奉仪请讲。”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