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自己为何缺了一魄,也不记得自己为何元神损伤如此之大。
仙君说,修补好元神,他就能想起过去的事。
可过去的事,真的要想,却只想起铺天盖地的剧痛,痛得他想要哭,却哭不出声音来。
他恨不得再也想不起来了。
洛寒京还是时不时会被尚书府的人请过去,那位沈大人虽然不小,但人却温柔和煦知情知趣,兴致来了还会教他吟诗作画。沈大人身上真元也十分充沛,双修起来事半功倍,为着这些好处,洛寒京宁愿忍一忍屁股痛,也要多修炼一会儿。
沈大人常常作画,有时是豪迈大气的九州山河,有时是红纱白肉的春宫小景。
洛寒京看着画上的自己,戳了戳画中人半掩的屁股。
沈大人从后面半搂着他,提笔在春宫图上画了一树合欢花。
洛寒京好奇:“为什么要画这个?”
沈大人说:“寒京,你身上有股奇异的香甜,我第一次嗅到,便想起了合欢树。”
洛寒京说:“我在京中从未见过这种花。”
沈大人说:“你自然未见过,合欢树与京城的气候不投缘,大多数只长在兴安府旁边的烟鸟山里,我年少游历时曾有幸见过一眼,甜如仙蜜,灿若云霞。”
兴安府……烟鸟山……
熟悉的名字在洛寒京混乱的三魂六魄地到处乱窜,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遥远的痛楚又开始翻涌,逼得他不得不收回神识,再也不去想关于合欢花的事。
沈大人看他脸色不好,温声道:“怎么了?寒京若是身体不适,先在我这里歇息几日,等精神好了,我再派人送你回楚月楼。”
洛寒京仰头看着这个温柔俊美权倾天下的男人,怔怔地说:“沈大人……您……您要收了我吗……”
虽然与一个人天天双修不利于元神修复,但是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沈大人笑笑:“尚书府里冷冷清清的,除了你我之外就只剩下些手脚粗糙的丑陋仆人,你住的下去?”
于是洛寒京不再说话了,他在尚书府里安心休息了几天,直到把烟鸟山三个字忘得干干净净,才活蹦乱跳地自己跑回了楚月楼。
千里之外的烟鸟山中,江淮渡正在对月叹气,远处是一片灿若云霞的合欢树林,秦桑的一魄还留在这里,人却再也没了音讯。
天水一楼……远在西南的天水一楼,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桑如今,是死是生?
天水一楼一切如常。
洛寒京的尸体被葬在了楼中,就在楼主居住的正厅前方。
那里长出了一株不知名的小树苗,楼里的仆人不知这是何物,就随手拔掉了。
可第二年春天,小树苗又长了出来。
这一次仆人刚要拔掉,被言清澹拦住了。
言清澹说:“留着吧。”
于是那株小树苗就长大了,开出零星几朵合欢花,在风中慢悠悠地摇曳出恼人的甜香。
言清澹知道,草木之妖若是元神离散,肉体所葬之处就会长出新的枝芽。
楼主再没有用过其他鼎炉,他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暗室中修炼刀法,只是偶尔会去后山,那里锁着一缕妖气。
楼主刚出生时,恰好一缕无主的妖气游荡至此,附在了尚且是婴儿的他身上,差点要了他的命。
后来言清澹设法把那缕妖气从他体内驱逐,锁在了后山这处石洞中。
无主妖气若任由它在天地间乱窜,早晚会酿成大祸。
于是这缕妖气就在这里锁着,一直锁到现在。
楼主看着那团黑雾,冰冷的眼睛沉默着与那缕并无神识的妖气相对。
许久之后,楼主轻声说:“你不过是一团没有意识的妖气,可他……他为何却总是来见你,甚至……比在我身下时还要快活……”
妖气听不懂人言,它不过是某只妖怪修行失败历劫而死之后留下的力量而已,只是凭借着本能想要再找一个肉体足够强大的宿主,又怎么会明白眼前的准宿主在说什么。
楼主看着那团妖气,眼前再次浮现出洛寒京在妖气身下承欢的样子。
一股穿透心肺的剧痛喷涌而出,于是他不再看,转身离开了。
洛寒京已经死了。
恨也好,爱也罢,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再也不会被他弄疼,也不会在他怀里笑着撒娇。
他这辈子,注定就该一个人,和他的刀一起孤独至死。
楼里的下人迎着他:“楼主,少楼主今日好像不大痛快,总是在哭,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好请楼主过去看看。”
楼主面无表情地说:“让言清澹处理,我去练功了。”
他不愿意看见那个孩子,因为只要看见那个孩子,他就会想起洛寒京是怎么死的。
洛寒京……在即将分娩的时候……被他的真气弄伤了元神……在剖腹取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