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嘴角一耷拉,一张老脸千变万化,嚎啕大哭着冲到了白明轩面前:“明轩!明轩!舅舅被那贼人所骗,让你受尽凌辱折磨。你才是真正的皇子,你才是莘妃娘娘当年生下的孩子啊!!!”
白明轩僵住了:“你……你说什么……”
苏显琛见白明轩有松动之意,立刻兴奋地嚎啕大哭:“舅舅不知道,舅舅真的不知道啊!当年皇后派人把你扔下护城河,舅舅本以为你此生就算活着,也必然受了重伤。可舅舅没想到,白崇山竟把你救走抚养长大。那日在大理寺监牢中,舅舅刚得知了这个消息想要告诉你,可没想到白崇山和他的夫人却很快遭到灭口。舅舅……舅舅对不住你啊!!!”
白明轩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苏显琛预想中的悲伤和愤怒。
他看向皇帝。
皇帝慌忙想要解释白氏夫妇绝不是他杀的。
可白明轩已经低下头,轻轻问:“苏大人可查过,当年白崇山救我的时候,在京城逗留了多久?”
苏显琛不明所以,但他为了确定那段时间白崇山在京城,确实查过白家的行踪,一头雾水地回答:“舅舅查过当年的文牒,白崇山和他夫人出入京城中的时间一共是五个月,中间正好是莘妃娘娘生下你的日子。”
白明轩抬头,有些悲伤凄然地看着皇帝,却不是在为自己悲伤:“五个月,白崇山怎么可能和京中娼妓生下一个私生子呢?”
皇帝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痛楚:“明轩……明轩你说什么……我脑子笨,我……我不明白……”
当年白崇山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出京,必然会引起怀疑。
可刚好,白夫人是怀着身孕入京,夫妻俩就干脆在京中把孩子生下来,去办了一张婴儿的出京文牒。
而他们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京中友人的照顾,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白崇山只好谎称那是他和京中娼妓厮混生下的私生子,不敢带回家让夫人发现,才送给旁人。
白崇山一生清高自律,与夫人情深似海,怎么会荒唐到让妓女给自己生下这样一个孩子。
白家没有私生子,只是……只是他们为了报恩,把自己的孩子弄丢了。
白明轩幼年时曾经记得有一个冬天,一封京城来的信寄到家里,父亲疯了一样冒着大雪冲出家门,一走就是一月有余。
那时母亲总是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祠堂里,哭着说对不起白家列祖列宗。
他如今才明白,那一年,被送给杨谂抚养的那个孩子走丢了,那才是白崇山和他夫人的亲骨肉。
白明轩低头看着苏显琛那张老脸。
老头子脸上挂着滑稽的泪痕,还在等他一怒之下为自己和父母报仇。
可他……他几十年锦衣玉食尊贵安宁的少爷日子,却是真正的白家少爷受尽虐待疯疯癫癫换来的时光。
他有什么可恨,又能再去怨恨谁。
白家一家三口皆是为他心魂煎熬受尽折磨,莫说他绝不肯信皇帝在答应他之后还会派人去灭口,哪怕当年真的是一道圣旨落下让白家因谋反之罪人头落地,他又怎么能比皇帝更悲伤。
苏显琛慢慢回过味儿来,老脸上皱纹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彼此对视的两个人:“你们……你们……”
皇帝又开始觉得头痛了。
他以为那些过去都已经走的够远了,杨谂死了,他和白崇山并无亲情。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被抛弃也好,被虐待也罢,过去的记忆都不清楚了,他根本不会沉溺在往事之中。
他只想好好过日子,只想守着他的明轩和他的孩子们,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白明轩颤抖着慢慢走向皇帝:“陛下……”
皇帝在剧痛中愤怒地咆哮着:“回宫!”
他顾不得在场的所有人是敌是友,他痛得无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他这一生早已习惯了孤独煎熬,甚至可以原谅当年抛弃他的白崇山和凌虐他的杨谂,就像他终于原谅了天堑山里的虎豹豺狼。
可他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原来他是个被父母冷静思考之后献祭出去的牺牲品,他痛恨着父母那份活在旁人口中的深情。
他宁愿和白崇山之间毫无父子之情做个两不相欠的路人,也不愿再听到有人说,他的父母其实爱着他,只是不得已……
不得已……
他最恨这样假惺惺的不得已!!!
皇帝连自己身边的侍从都不再理会,咆哮着孤身冲入了夜色中。
他本就是该一个人活在深山老林里,他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要非要学得像个人一样!
做人便知七情,做人便有爱恨。
会有欲念,会有痛苦,会有求不得,恨不能。
他为什么一定要做个人!
白明轩心中荒凉一片,呆呆地站在了侍卫簇拥之中。
侍卫头领急忙跪下:“殿下!”
今夜围攻苏府的禁军头领也慌忙下跪:“末将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