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热了三遍,萧景澜才咽下去小半碗。
萧景澜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弱弱地小声说:“吃……吃饱了……”
戚无行拿来米糕,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捏下一小块花瓣,蘸着红糖汁放在萧景澜嘴边,面无表情地说:“吃点心。”
萧景澜已经吃的很饱了,可他不敢反抗,只能委屈可怜又无助地皱着小眉毛,张嘴咬住那块米糕,慢慢咀嚼着往下咽。
戚无行捏着他细细的小脖子,像玩猫一样捏了两下,说:“你平时在萧府都吃什么雨露琼浆,连口米糕都能噎着?”
萧景澜缩着脖子努力往下咽:“我……我没有噎到……呃……吃下去了……下去……呃……”
戚无行好笑地端来水:“吃不下就别逞强。”
萧景澜泪汪汪地抱着水杯,小声说:“我……我怕你打我……”
戚无行愣了一下,挑起萧景澜的下巴,沉默着端详了一会儿,又嫌弃地松开:“你是狗吗?”
萧景澜不知所措地看着戚无行,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依旧傻乎乎的,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已经把万千世界收拢眼底,是世上最通透的那个人。
戚无行呆着没趣儿,给萧景澜的伤口上药之后,久拎着枪开始在崇吾郡逛游。
这时,京中却有信使来。
传达的是皇后的旨意。
戚无行在崇吾郡一手遮天,把那个小废物百般玩弄,都快要忘了,虽然萧家倒了,但萧景澜却还有个手握实权的大哥,在宫中稳稳当着皇后。
信使的意思很明确,皇后要萧景澜离开西北。
戚无行这才恍如大梦初醒般,原来萧景澜并非是他可以完全拥有的一样东西。
会有人为萧景澜奔波,有人会代替他,一生一世宠着这个小废物,比他温柔,比他情真。
戚无行紧紧握着拳,不卑不亢地接旨:“皇后的意思,末将明白了。但是萧景澜是皇上亲自下旨派到西北军营由末将照料,皇后想要人,还需陛下下旨,末将才能领命。”
信使大怒:“戚无行,你要违抗皇后谕旨?”
戚无行冷笑:“末将不敢。来人,请信使好好歇息,明日放人出城!”
他说得已毫不留情面,竟是直言将信使驱赶出城,无论如何不肯放人。
这个小废物,是他孤苦十年才从天命手中换来的一点偿还。
自幼为奴,十三岁入伍。
他尸山血海中闯过来,一个人怀揣着恨意活了这么多年。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傻子,愿意温暖他,依偎他,给予他那些微薄的温柔。
他怎么肯放手。
别说深宫中皇后的一道谕旨,哪怕皇上亲临,他也绝不会再放萧景澜离开!
戚无行阴沉着脸回到住处,看到他的小废物正乖乖地趴在床上,撅着小屁股摇摇晃晃的,可爱又傻气。
戚无行心中缠绕着艰难苦楚的柔肠百结,恨不得把这小废物折磨死在自己手下,又想轻轻地抱着,亲亲小废物柔软的唇。
萧景澜没有听到戚无行进来的声音,他正专注地在数数:“一百五十六,一百五十七,一百五十八……”
内衫上,被他用炭条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记录着每一次挨下的鞭子。
戚无行不知道萧景澜在做什么,揉揉那个小脑瓜,说:“在数什么?”
萧景澜惊慌失措地要把写满正字的内衫收起来。
戚无行眼神冷下去:“在干什么?”
这一招很有用,那个怕疼的小废物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都会乖乖地含着泪,交代一切。
萧景澜扯着自己的内衫,害怕地掉着泪,小声说:“我……我记着……记着你打了我多少鞭子……你说过……你说过三百鞭之后,就会放我走,我记着……已经……已经一百七十鞭了……你不可以……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戚无行心中颤动的柔情在萧景澜纯粹的恐惧中彻底化为了灰烬。
崇吾郡的风沙太大,遮住了看向远方的视线。
在这座城墙高耸的古城中,怀中的身躯那么温顺柔软,让戚无行生出了幻觉,甚至差点以为……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原来……原来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的温存都只是强权逼迫下的幻觉,这个小废物……只是怕他……怕极了他,忍着他给的痛,只是数着鞭子,等待自由降临。
戚无行的脸色太过恐怖,萧景澜怯生生地往角落里缩了缩,细白的手指慢慢扯住戚无行的衣带,要哭不哭地准备求戚无行放过他。
可戚无行只是嘶哑地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和衣躺在他身边,低声说:“我困了,陪我睡会儿。”
从那天开始,戚无行再也没有拿马鞭碰过萧景澜一下。
边关萧瑟苦楚,风沙吹得草木难生。
送补给的队伍三月才来一次,送来的也几乎都是粮食和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