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海上的晴空总是格外炽热。
钢铁的游轮行驶在无波的海上,海天广阔,巨大的船只显得倒像是一叶扁舟。
苏筝筝趴在舷窗上远眺,入眼处只有翻卷的海浪和如洗的碧空。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眼睛被一双干燥的大手蒙了起来:莫再看了,要眼晕的。
还要几天才到啊她顺势靠在那人身上,浑身的筋骨和语调一样酥软,书都看完了,阿沉,我没事情做呀
刚问了船长,明早便到了。好脾气地任她靠着,那人将手掌放下来揽住她的腰。
去的时候倒是觉得时间过得挺快,昏昏沉沉就到了,她站直了身体,蹭蹭他的鬓角,没想到要这么久。
五年未归,航线早就变了,陆沉亲昵地啄啄她的脸颊,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吗,苏大小姐?
我其实早就不在意那些了,苏筝筝叹气,只是希望父亲和母亲能有个好的归宿。
回去吧,陆沉扶着她的腰向长廊深处走去,刚才船长说,过一阵子要起风了。
回到船舱中,苏筝筝靠坐在床头,随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书准备继续读下去。
一只大手将她手上的Jing装书抽了出去:听话,船上晃,等平稳些再看。
苏筝筝起身去夺,却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陆沉把书本放回原位,抱着她坐在床头。
不让在外面,回来了也不让看书,苏筝筝赌气似的戳他的肩膀,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着好久没和筝筝说些体己话了,陆沉将脸埋在她馨香的长发中,声音显得有些闷,平日里太忙,好不容易偷闲躲到船上,还要做那些应酬事情
苏筝筝差点笑出来:陆先生这是在撒娇吗?
筝筝陆沉磨蹭着她的颈侧,像是不经意,却又带着小心翼翼问她,你可曾后悔?
先生指什么时候?她的笑容收敛了些,两年前?
阿沉,不等他答,她便轻声唤他,五年前,你替我安顿好小妹,又将我送去留洋念书,我是很感激的。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踏进异国学府的大门时那份紧张和激动,软底的皮鞋踏过缤纷的落叶,她回过头去刚好对上那双盈满了笑意和希冀的,猩红的眼。
起初的两年挺辛苦的,苏筝筝将双手伸到自己和他的面前,一个人啃着干面包,面对那些晦涩的英文字,我甚至觉得你是将我丢到那里自生自灭的。
我陆沉握住了她的手,愧疚地揉了揉。
也正是那么多个寂静的夜晚,我逐渐明白了,我的阿沉并不如我之前想的那样遥不可及,硬要说的话,比起后悔,我更担心你到最后都不愿与我说实话她有些促狭地皱了皱鼻子,伸手上去轻轻抚摸起他的脸颊,那会让我觉得我也应当将向你隐瞒我的过去。
阿沉,你总担心吓到我,是不是?她的眼波中似乎还有那天的眷恋和柔情,那正是我曾担心的事情啊
担心自己那些不体面的狼狈行径令他敬而远之。
不会,他贴上筝筝的嘴唇,你若是指那些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的事情,我不会心怀任何芥蒂,相反,我深爱着这样的你。
我也是,苏筝筝伸出舌尖去描摹他的唇瓣,吐字有些含糊,或许一开始我亲近你确是因为你在我一身狼狈的时候拉了我一把。但后来我逐渐明白,其实我真正想要触碰的,正是你不惜染上血污也要为自己开辟道路的双手。她起身跪坐在他的腿上,低头亲吻男人的薄唇。
你啊陆沉的肩膀僵硬了一瞬,怎么不逃?
逃到哪里去呢?她伸出手指拨弄着他长袍上的盘扣,先生,硬要让我同你永远分开,使我感到恐惧和痛苦。我看到非分别不可,就像看到非死不可一样。
但是先生接了我的信便来了,她笑着放轻了声音,我很高兴,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灵魂是如此的相似,当
当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来到上帝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陆沉终于反客为主,扶住她的腰肢,筝筝最近在读?
嗯。苏筝筝揽住他的颈子。
若是我们无法到达上帝面前该如何?陆沉抵住她的额头,温热的指尖探进细腻的布料之中。
那便一起毁灭呀。苏筝筝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让他们真正地属于彼此,然而年轻人总归要为因热爱产生的冲动付出一些代价,耽误的课业和突然停摆的事业带来的连锁效应让他们温存了数日后便再次天各一方,陷入了各自的焦头烂额。
令他们感到庆幸的是,他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前进着,最终,苏筝筝惊喜地在自己的毕业典礼上见到了她的阿沉。
校门口的树木郁郁葱葱,她从斑驳的树影中飞奔而过,记忆中确有这样的奔跑,但与那时的逃离不同,此时她正奔向自己的幸福。
她想念他柔软的额发,温暖的怀抱,以及那双依旧盈满了笑意和希冀的,猩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