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唯一的亮光是漏风的门,还有房顶上被炸了一个口子的洞。
小时候因为父母没有钱,于是没有接受洗礼。还算清楚的记忆里,他对于神没有过多的印象,或许是每晚父母那些模糊的祈祷词,或许又是每个月神父凶神恶煞地敲开门的那句交钱,以及每次路过教堂门口时那些和他一样的臭小屁孩们。
外面的战继续打着,马蹄呼啸夹杂着士兵们大笑,还有女人小声抽泣的声音。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最后一截的蜡烛还有半盒没有受潮的火柴,一根一根地试着,终于点起了微弱的烛光。
他终于看清了人们口中神的样子。可惜那座神像太大了,他顺着石头看过去只能盯着屋顶的洞发呆,那被叫做神的模样的雕塑的上半张脸映在黑暗里。
他努力地凑近石像,想看清楚石像的模样,脚下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身后的黑暗里那些外国士兵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他急忙停下,生怕那些人从缝隙里看见教堂里幸存的孩子。手指护着蜡烛微弱的光线向着神像那边挪一挪。
身上的污渍不仅仅是脚上的灰尘,还有衣服上的血迹。纯白的大理石上留下了他黑乎乎手指的划痕,显得突兀。
头上巨大的神像的影子把他罩住。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他死死盯着那一小块被他弄脏的石像,石像头顶那一段看不清的部分像是有目光把他锁死住。
小小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渺小得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痛哭在母亲的怀里,而神像却又似乎是在告诉他,他无法改变一切。
屏住呼吸,屏蔽了其他的感官,只剩下那些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说话声。敌国的语言他听不懂,但是他也大概明白了或许危险也将降临。
神爱世人。不知道是神父鼓吹人们交钱时的演讲的其中一句话,还是曾经父母念过的祈祷词的一句词,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他望向面前的神像,心中默念。
神爱世人,那么神也会爱我吗?
后来的崔胜澈虽然从敌军的手下逃脱,跟着乞丐们如同老鼠一样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苟且地活着,终于熬到了可以参军的年龄。
无数个夜晚,他坐在冰冷小巷的深处,水漏下的声音滴答刺激着老鼠们的活动轨迹,总会想起下意识的那句话。
再后来,他去参了军。年纪尚小而又面容精致的他总是会被年龄大的老兵欺负,甚至于凌辱。有些稍微大一点头衔的军官也会眯着眼睛朝他不怀好意地笑。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有人这样说着,皮带解开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出。
小崔胜澈瞄准了时机,突然踢了一脚,那人就捂着下身蹲了下去:小崽子,你敢踢老子,你活不过明天!老子明天就把你调到前线去!
第二天的时候,据说那个军官吃了午饭没过多久就口吐白沫死了。
没有人看见早晨偷偷溜进厨房里的崔胜澈。
后来越来越多的曾经和他有过瓜葛的士兵消失了,有因为被调到前线战死的,也有因为踩到地雷死的,还有直接就是不知道去哪里的。但是本来战场就是这样,生命的珍贵无人在意,神也没有办法救回人心的邪恶。
有人怀疑起崔胜澈,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邪恶不齿的事情没有人愿意揭穿。如果说崔胜澈弄死了那些想要凌辱他的人,那么错也不在崔胜澈,只不过大家多了一个如同死神一般害怕的人。
再后来,他被封了一个小军官,然后是将军,再然后就是伯爵了。
有多少人命死于他的手上,他也不清楚,但是他却清楚地记住了强大的重要性。
小时候祈祷于神,可是神却送不来他想要的施舍,饿着肚子忍者全身冰冷活下去的感觉可真的不好受;后来他变得强大了,靠着那些世人嫌弃的偷摸办法,变成了现在这样,让人们一边害怕着,一边又嫉妒羡慕的样子。
只有变强大了,才可以活下去。
如果不能依靠神让自己变得强大,那只能靠自己了。
神爱他吗?
或许善良的神早已经抛弃了这样一个从黑暗里长大的孩子。
可是,神啊,你看,你如此嫌弃的罪恶,最后竟然成长了这般巨大的模样。
我讨厌神。崔胜澈突兀地开口。
嗯。尹净汉敷衍了一句。
神不是能够主宰一切的。
听了这话的尹净汉好笑地转过头,嘴角的弧度像是在嘲讽他的自大。
明明是面对面得坐着,可是尹净汉给他的感觉却好像是在蔑视着他一样。
又来了,那种渺小的感觉,那种坐在巨大神像前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崔胜澈有些烦躁地避开了视线,盯着面前的晚餐。
尹净汉心情也不是多好,不知道是因为那句讨厌神还是怀疑他不能主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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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这两人第二幅合影,如果用现在的话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