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杏从那天柳镜菡说要考察她时就开始发愁,脑袋都快抓破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天晚上她就抓着毛笔杆子发呆。
巧璎晚上回来了,看她趴在桌上,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纪杏身后,然后猛得一拍她的肩,出声喊道:杏儿!
纪杏不为所动,转头看她一眼,复又趴了回去。
巧璎尴尬地咳嗽两下,抱怨道:你怎么就没被吓到啊?
纪杏做出了一个嗅东西的动作。
哦!巧璎醒悟大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桂花糕,她人还没进屋,这香味早就飘进来了。
你快来尝尝,可酥了,我特意带回来的呢。巧璎把碟子里的糕点放到桌上,往她那边一推,顺手拿起她桌子上乱铺的纸张,我看看你写的字。
杏儿,你的字写得真好,我才几天没看到,就大变样了。巧璎赞叹连连,她又疑惑道:我瞧你写的挺好的,接下来你都能学文章了,怎么反而不开心呢?
纪杏心想我这么多天连夜奋斗,拼上了我以前十多年读的书,初步技能掌握不了都对不起我受过的现代教育制度啊。她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困扰,这事已经不是连说带比划能解释得清了。纪杏突然想到,她以前没被如何表达复杂的事难住,是因为她之前的日常生活实在太单调了,浑浑噩噩找不到目标,有了困难,不就意味着她出现了急需解决的问题,需要对困境的突破,这能表明她在进步么。
巧璎性子活泼,看到纪杏的苦恼样子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卖力请她吃桂花糕:这糕啊,是棉竹姐姐给的,你快吃呀。上回我帮她描过两幅花样你也看过我的花样,蝴蝶画得可好了,早知道我让我那个卖扇子的叔父多教我画画了,他其实最喜欢的是兰花,我看过他画画,就毛笔那么一撇,嘿可神了。哎,杏儿,你也会写字了,那也容易学画画吧,你说,一根毛笔,那笔画粗的、细的、扁的、宽的,怎么能画出那么多花样啊
巧璎絮絮叨叨说着,趴着的纪杏却慢慢坐起,眼神越来越亮。她终于想到什么似的,拍拍巧璎的肩膀,随手拿起两块桂花糕就往嘴里送,她向巧璎绽出个笑容来,心里呐喊道:是画画,她想到了,能用来糊弄不,用来应对柳镜菡的方式就是画,把她读到的东西画出来。
脑子里烦扰的事解决,纪杏本来对桂花糕兴趣缺缺,现在突然觉得它香甜无比了。巧璎也十分高兴,是吧,我说过这个好吃的。
纪杏沏了枫树茶,找了些果子零嘴来,和巧璎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吃喝玩闹了一会。今晚后半夜巧璎要去守夜,她便去睡了,纪杏一人在灯下才思泉涌,挑灯夜战。
第二天,纪杏有些兴奋,她不知道柳镜菡看了她的作品会做何点评。她照常在他书房写了几个字,柳镜菡结束功课后,她在花枝姐姐的眼神暗示下连忙跟了上去。
柳镜菡问:先看的什么?么?
纪杏点点头。
也好,是能提得起兴趣的,既不用学仁义礼智信,这些看看也是好的。
可有不懂的?
纪杏摊摊手。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中堂。大夫人礼佛常年独自吃素,二夫人住在西苑,她嫌远,一般是不过来的,三夫人蜀中人,早上自有小厨房给她安排,其实早上就只有柳家两兄弟在,柳月白最近在忙,听说早上一般也是不在的,说到底,只有柳镜菡在而已。
纪杏的工作无非是拿巾子递茶水,有花枝在前面布菜,她乖乖在后面站着当背景板就行。她看到中堂无人,心里欢呼:柳月白不在那真是太好了。
柳镜菡吃得并不多,中间小厮周旺来回复了些琐事,说的都是什么东街的秦尚书家公子又和白小将军约定斗武、聚宝楼因不知得罪了谁给封了三天、黄公子约定后天到沔湖一聚云云柳镜菡偶尔不咸不淡地继续追问下去一两句。
纪杏明白了,这和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新闻是一个意思啊,看到周旺下去,柳镜菡放下筷子,纪杏心里突突直跳,有种被老师点名提问的不详预感。
果然,柳镜菡慢悠悠说道:纪杏,这两日学到了什么?
纪杏恭敬地给他捧了茶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卷轴,递了上去。
哦?看样子柳镜菡颇有兴趣,纪杏忐忑地低着头,等待他的评价。
呵柳镜菡发出一阵轻笑。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清亮的男声,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兄长何故发笑?是有了什么喜事么?
来人语气慵懒,面容俊朗,桃花眼似笑非笑,一身鸦青镶银纹的袍子衬得他越发风流潇洒,此人不是柳月白还能是谁?
纪杏猛得抬头朝他看去,又是尴尬又是害怕,还带有一些愤怒。
柳月白也看到纪杏了,眼睛一亮,笑得越发畅快了,他的眼神飞快地掠了柳镜菡一眼,大喇喇落座,边道:果然有喜事,兄长好福气,房里的丫头一个比一个漂亮今儿是又换了个?他这才把目光正式转向纪杏,好像第一次见她